“你幾時同人好上的,我都不記得。”倪女士歎氣。
“不記得就對了。那時候我連他的名字都不曉得。真正好上的時候,你都離開七團了。”
“是我們連隊的?哪一個?”倪女士突然笑起來,“當初我們三個中就你能吃辣子麵,都說你要嫁個小四川小湖南,不會真的是吧?”
“瞎講八講!”徐英華嗔怪地拍打老友的手臂,“都怪你們瞎講,我還真找了個湖南人。那時候一起從上海來的人曉得都笑死了,說我混紡。”
“混紡?”
“一個上海人,一個外地人,絞在一起可不就是混紡。他們都是上海的找上海的,叫精紡。本來嘛,同一個地方來的,講話吃飯都更搭界。哪像我,氣極了罵兩句他還以為是在誇。”
嘴上這樣說著,臉上的笑紋卻證明,徐英華對她的婚姻其實相當滿意。
“你們怎麽好上的,快講講。”倪女士追問,薑南也默默支起耳朵聽。
“真是縫來的。”徐英華抿著嘴笑,“我們剛到七團那年排堿大會戰……”
徐根娣身體弱,很多時候不下水,就負責用柳條蘆葦編籮筐,給其他人縫補衣褲,做肩墊鞋墊什麽的。她手巧,針線活做得好,動作也快。一來二去,全連隊的都知道二排五班有個“小織女”。
有天收工後,她一個人留在工棚裏,想趁著還有煤油點燈,把手頭這批肩墊趕完。棚外突然有人問,能不能幫忙縫一下。
徐根娣隻當又是誰的衣服破了,頭也不抬,就讓人把東西放下,明天來取。
來人進了棚,問:“能不能現在縫?明天還要搶時間。”
徐根娣抬眼打量來人,身上的軍裝補丁疊補丁:“要縫哪裏?”
來人低下頭,雙腳不好意思地動了動:“腳。”
徐根娣愣住了。
“請你幫忙縫起來,明天好下地。”來人把腳抬起來,給她看需要縫補的位置——腳後跟上開裂的血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