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們來到七團的第二年冬天,隔壁班有個女生晚上起夜。
那時候的廁所,就是在遠離地窩子的地方挖深坑,坑上搭幾條木板,周圍用紅柳枝和幹草圍成個簡易棚子。中間用樹枝像籬笆那樣打個隔斷,掛上草簾就算兩間廁所。男左女右,沒有標誌,上海青年剛來時不止一個人走錯廁所,男生班女生班為此還鬧過矛盾。
廁所沒有燈,起夜就成了許多女生最害怕的事。尤其是冬天的晚上,風聲聽起來就像狼叫。
隔壁班那個女生還沒走到廁所,就被風裏的怪聲嚇住了,跑回去推醒幾個室友,說廁所裏有鬼在哭。
她們手牽手走到廁所門口,膽子大的拿手電一照,嚇得手電筒差點扔出去。一個光溜溜的小嬰兒躺在鋪地的幹草裏,小臉小身子已經凍得發青了,啼哭聲比貓叫還難聽。
十六七歲的姑娘哪裏見過這場麵,一通叫嚷起來驚醒了許多地窩子。有個女排長趕來,把孩子抱起來捂在自己的棉襖裏,又有人去炊事班要了點病號喝的米湯,好歹是救下了一條命。
沒人知道這個差點凍死的孩子是誰生的。後來連部開會,從各排長到連長都做了自我批評,說這是嚴重的政治錯誤。但是這個孩子留了下來,有女排長負責照顧。
“是個女孩子,小小的就跟洋娃娃一樣,我們都喜歡抱她。放工以後你抱到這裏,我抱去那裏,到處帶著玩。女排長忙不過來,我們幾個女生宿舍就輪流照顧,給她喂奶,換尿片。”
徐英華眯起眼睛:“我記得,那孩子的名字就叫古麗。忘了是誰提議的,說新疆這裏的女孩子都愛叫古麗。古麗就是花的意思,我們兵團人要在戈壁灘上造花園,先養一朵小花是個好兆頭。”
“後來呢?禁令不是隻有三年,這孩子一直沒有找到父母嗎?”薑南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