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薑南剛坐下就跳起來。
鹽湖可不是她往常泡的溫泉,溫熱的高濃度鹽水像無數細針遊走於毛孔,痛,且快樂。
倪女士笑了:“小姑娘細皮嫩肉,不像我們老麵皮,是鹽堿地醃透了的。”
薑南重新坐下,把手掌浸在鹽水裏撥了撥。抬起來後,掌心的紋路就覆上了細碎的鹽晶。
“像不像鹽堿地?”她問,視線落在湖邊一叢叢矮小的植物上,“真奇怪,我以為鹽堿地上長不出任何東西。”
倪女士眯著眼睛看了看:“那是花花柴,耐鹽堿的。鹽堿地有自己植物,花花柴、鹽穗木、梭梭、黑刺……我們當年都嚐試在田裏種過,讓它們幫忙吃鹽堿。”
提起當年,她感慨萬分:“這人生真是難說。幾十年前被鹽堿水泡出一身毛病,幾十年後又要泡鹽堿水治病。”
“這就是鹽堿水泡出來的嗎?”薑南注意到,老太太的腳踝有片鱗狀瘢痕,龜裂的皮膚紋路也像極了鹽堿地。
倪女士低頭看了眼,仿佛第一次注意到那裏有傷:“大概是吧,想不起來了。”
想了想,有點得意地指向左邊肩窩:“這個我就記得。”
那裏有一枚硬幣大小的圓形疤痕,像枚褪色的勳章。薑南端詳片刻:“子彈?”
或許是因為這裏隻有她們兩人,老太太變坦誠了許多:“哪能是子彈喲,就是火星子鑽進衣領燒的。”
究竟什麽時候,什麽緣故導致的火星子,她是一點想不起來。隻記得晚上回地窩子脫衣服,布料一摩擦,才感覺到火燒火燎的痛。打開手電一照,已經紅腫發炎了。
用藥要等白天找醫務室開條子,她疼得翻來覆去。是徐根娣摸黑去了趟炊事班,要來一坨羊油替她抹上,隔兩天腫就消了,隻留下一塊灰白的印記。
講完往事,倪女士又矯情起來,身子朝下沉了沉,讓湖水漫過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