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雲飄霧散,正是子夜時分。
此起彼伏的蟲鳴混著江濤傳來時,糧倉裏的哀嚎已經響了一個時辰,到了這會兒,遠遠聽上去已經不似人發出來的聲音了。
到了這時,甲字營的所有人,包括張大年在內,都早已歇了那好奇之心,隻想躲得遠遠的,不去聽那駭人的叫聲。
陳重威看了看天色,又見楚念旬自前方甲板上走來,這才站起身抻了抻有些酸麻的腿,舉起重劍鞘尾抵住艙門。
青銅吞口上的鷹隼雕紋映著月光,將門縫裏頭往外滲出的涎水都照得發亮。
耳旁震耳欲聾的哀嚎聲響了好幾個時辰,陳重威隻覺得腦袋都有些暈。
他上前將那沉重的銅鎖打開,月光照入船艙的一刹那,便已然可見裏頭的一片狼藉。
“求......求將軍賜藥......”
肖東籬這會兒隻覺得身上有一萬隻火蟻正啃食著他渾身的骨頭一般,竟是頭一回體會到了欲死不能的絕望之感。
陳重威打得一手好結,饒是肖東籬掙紮了一個晚上,身上的麻繩卻依舊紋絲不動,竟連一分鬆動都沒有。
肖東籬四肢都不能動彈,隻得用額頭在艙板一下下撞著。仔細一瞧,那半寸厚的木板表麵竟已出現了蛛網狀的裂痕,可見力道之大。
肖東籬見總算是等到了人來,早已沒了方才那般寧死不屈的模樣。
他張口欲求饒,可話都沒說一句完整的,嘴裏就吐出了一口血。
“咳咳......將軍想問什麽?我說......我都說......”
楚念旬上前幾步走進船艙內,擺臂間玄鐵護腕敲在木門之上發出一陣悶響。便是這一點動靜,都叫如今五官神識都被毒藥放大了數倍的肖東籬有些扛不住。
艙內黴味混著血腥氣撲麵而來,楚念旬瞟了一眼狼狽至極的肖東籬,又轉頭看向另外一邊。
這會兒的蔣丞早已沒了往日那般風光霽月,獨腕被麻繩吊在梁上,將他半個身子從地上掛起,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就這麽耗了好幾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