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初十分,天色未明,於一日最黑暗的黎明時分,陸恂回了府上。
玉笙院早已經變了格局。
影壁後轉出,青鬆拂簷,玉蘭繞砌,山石點映,牆角種著芭蕉、海棠,回廊上吊著籠子,籠著仙禽珍鳥。平日裏十全最愛站在廊下,虎視眈眈高處的鳥兒。
當真是處人間盛景,享盡紅塵聲色。
他的妻子,是個對生活擁有無限熱情與積極的人。
臥房門窗裏透出一片昏黃燈火。他擺手叫還候著的值夜婆子下去,推開內室悶,看向那道半遮半掩的垂帳。
暖香雲屏,美人臥於其中,身影一動不動,應是還未醒。
陸恂輕輕入內,於淨室內解帶脫衣,梳洗幹淨,盡量不驚動她,靠近床前。
棲月一整夜將睡未睡,他才靠近,一股混著水汽的皂角清香迎麵,她立時靈醒過來,小聲喚,“夫君?”
陸恂一頓,“吵醒你了?”
棲月搖頭,“是我沒睡著。”
陸恂便上了床,仰於她身側,道:“是有什麽心事?那時寺廟門前,你想與我說什麽?”
棲月輕輕嗯了一聲,不答反問,“你是不是要走,出征?”
陸恂轉臉,看了她一眼,不知她如何猜到。
棲月道,“宮中急召,你幾乎一夜未歸,定是有大事發生。很久之前便聽塵鳴說過撻喇進犯,我心中便有些擔憂。”
陸恂心中憐惜,可還不待他開口,便聽她續道,“沒想到竟是真的。”
“夫君,什麽時候走?”
陸恂稍頓,“……午後。”
竟這樣快。
陸恂張開臂膀,棲月便附過來,心底隻覺有無數話要說,到底隻忍住了,朝他伸過去一雙軟軟胳膊,抱住了他的脖頸,聽他解釋道,“戰事吃緊,前線士氣低迷,邊城百姓遭鐵騎踐踏,受辱日久,我等身為人臣,自當竭力報國為民。”
棲月攀在他寬闊的胸膛之上,支肘和他對望片刻,“我知道,陸大人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