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天幕下,素如白練的月華靜靜瀉在了坪原上。
獨自倚靠在篝火旁側的山石上,李括緊了緊身上蓋著的皮袍。
長安的日子雖是清苦倒也充實,之前自己總抱怨世道的不公,人心的不平,連帶著對這座城市也心生怨念,但直到離開之後少年才發覺自己根本無法割舍與這座城池的情感。
臨湖二十三巷的老宅內,母親總會拍著他的腦袋打趣道:“小七又長高了,等你長到房梁頂,便去大明宮裏當勳衛,聖人最是喜歡你這樣清秀俊朗的小郎君。”
上元燈夜時,孫叔總會買來自己最愛吃的酥酪,一手攬著滿包的山貨,一手提著自己央求來的梅鹿花燈,直笑個不停。
崇仁坊老宅內,三哥總會抱著自己數著漫天星星。自己總會傻傻的問:“這就是銀河嗎?牛郎和織女就是被它隔開的嗎?”每當這時三哥都會握著自己的小手笑道:“這便是銀河,等我家小七長大了造一條大船把織女渡過河,好讓他們團圓。”
但這些都漸漸遠了、幻了。少年隻覺頭愈發的沉悶,眼皮漸漸的打氣了架。眼中的景象倏地朦朧,之前所見的一切最終都幻化為一縷輕煙。
那輕煙卻並不隨風消散,而是漸漸凝結,最後幻化為人形。那人慢慢的轉過身來,出現在自己眼前的竟是穿著翠色碎花裙,滿臉腮紅的阿甜!
“鐺鐺,鐺鐺。吃煎蛋啦!~~~死小七,快點起床啦。”阿甜在自己身旁敲著一口黑色的鐵鍋,頰上蘊著一對甜美的酒窩。
自己強自揉著眼圈,坐起身來,卻見阿甜突然轉身跑出了茶館,奔向了曲江。
她進了坊門,在曲江池畔跑啊,跑啊,最後停在一塊巨石前,回眸一笑。
“小七哥,快來追我啊!”
少年輕應一聲,便上前追去。可是無論自己怎麽追,阿甜似乎都追將不到。自己每進一步,她便後退一步。他與阿甜之間的距離似乎從未曾易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