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捕了。因為我贏了一檔知識競賽的大獎。
昨天深夜,連流浪狗都已經入睡,可警察砸開我的門,銬住我,一路推搡著把我塞進紅燈閃爍的警車裏。
沒有喧囂,沒有哭叫,沒有一個鄰居從屋子裏探頭探腦。隻有棲息在羅望子樹上的貓頭鷹,為我的被捕蒼啞地叫了幾聲。
在達拉維,被捕這類事就如當地火車上到處都是扒手一樣稀鬆平常。每天總有一些倒黴蛋被帶到警察局。他們中的一些人拚命喊叫踢踹,警察不得不強行將他們拖拽進警車裏。但也有一些人表現得很安靜;他們期待,甚至可以說等待著警察的到來。對他們來說,被紅燈旋閃的警車帶走實際上是一種解脫。
回頭想想,我當時也許應該連喊帶踹以示抗議,來表明我的清白。至少製造出點兒**來驚一驚鄰居們,雖說那樣做無濟於事。就算我成功地驚醒了某些鄰居,他們才懶得哪怕是動一動小指頭來保護我一下。他們隻會瞪著睡意蒙矓的雙眼靜觀事態發展,作出諸如“又抓走了一個”這類無關痛癢的評論,然後打著哈欠迅速地回到夢鄉中。在這個亞洲最大的貧民區,我的消失對他們的生活不會產生任何影響,天一亮大家就會一如既往地出來排隊打水,就像他們天天為準時趕上七點半的班車而苦苦掙紮一樣。
他們甚至沒有興趣打探我被捕的原因。現在想來,當兩個警察闖進我的棚屋時,連我自己都沒想到要問為什麽。當你的存在本身就是“非法”的,當你生活在赤貧的邊緣,在城市的廢墟上爭奪每一寸空間,甚至連大便都得排隊,被捕就注定是遲早的事。你會條件反射般地相信,某一天將會出現一張寫有你名字的逮捕證,一輛紅燈閃爍的警車最終會將你帶走。
有人會說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居然敢戲弄一檔知識競賽節目。他們會對我指指戳戳,提醒我達拉維的長者們說過的話:永遠不要跨越那條將富人與窮人分隔開的界線。說到底,一個分文不名的餐廳服務員,摻和進知識競賽節目能有什麽好處?誰準許我們把腦袋瓜當作腦袋瓜來用了?我們動用的隻能是自己的手和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