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漸弱,鳥鳴漸稀,空氣愈加汙濁,天空陰霾沉沉。
當你從可愛的、光線充足的花園洋房中被連根拔起,扔到一座搖搖欲墜的破房子裏,被迫與成打的小孩住在一間擁擠的宿舍裏時,我猜你多少會覺得渾身不對勁,就好像得了黃疸肝炎。
不過如果你真得了黃疸,那可不大妙。黃疸是種讓人很難受的病,但它倒帶來個很好的後果:你會從通風不良的大宿舍被轉到單人房間裏。我現在住的就是很大的一個單間,裏麵擺著一張金屬床,掛著綠色的窗簾。這裏叫做隔離室。
過去的兩周我一直躺在**。自從蒂莫西神父死了,他們把我從教帶到這裏以後,我就覺得自己一直在生病。他們沒有用紅燈旋閃的吉普車來載我,而是開著車窗上裝有防護網的藍色麵包車,就像那種用來圍捕流浪狗的車子。不同的是,這一輛是用來圍捕流浪兒的。如果我的年齡再小一些,他們可能已經將我送到一個領養家庭裏,轉手將我賣掉了。但因為我已年滿八歲,所以被送到了位於土庫曼門的專門收容男孩的德裏少年之家。
少年之家隻可容納七十五個孩子,但那兒卻住了一百五十個。裏麵狹窄、喧鬧、肮髒。僅有的兩個公用盥洗室中,洗手盆漏水,廁所汙穢不堪。老鼠在過道與廚房間快速地竄來竄去。雖說有一間教室,但裏麵的課桌搖搖晃晃,黑板裂縫,老師們也不常教課。體育場裏野草瘋長,有三柱門那麽高。稍不小心,就會絆倒在足球大小的石頭上,擦傷自己。我們有一位體育教導員;他穿著皺巴巴的白色棉布襯衣和褲縫筆直的褲子。他將板球和羽毛球拍等運動器械保管在一個漂亮的玻璃櫃裏,從不允許我們去碰。
食的餐廳很大,鋪著廉價地板,長長的木頭桌子一字排開。但壞脾氣的廚頭把名義上該給我們吃的肉和雞賣給餐館,隻拿燉蔬菜和又厚又黑的恰巴提對付我們。他不停地摳鼻子,責罵每一個要求再添一點兒飯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