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林府。
從清晨起就有著絡繹不絕的人往府內湧來,其中有在京的官員,有多年鎮守邊關的士兵,還有市井的販夫走卒,無一例外地趕到林府中,為林氏長女染衣點一柱清香,送最後一程,時有掩麵者,暗泣一聲,幽幽得輕道一聲遺憾。
就在林府下人紅著眼眶,在院裏院外奔走之際,府外又停下了一輛輕便的馬車。眾人的眼光都被吸引了過去,並非是這輛馬車有何華貴異常之處,而是那趕車之人,身材魁梧,左臉之上,從眼角延伸到下顎,深深兩道口子,沒有任何包紮的傷口上隻撒了點藥粉,不曾完全愈合的傷口可見其腥紅的血肉,可怖之極。
剛下馬車就看到眼前這幕,所有人都在用奇異的眼光不時打探著樓盛,歸晚顧盼一轉,正欲喚樓盛,卻見其帶傷的側臉肌肉微顫著,拚命壓抑著什麽,完全沒有在意到周圍人的反應。
“何苦……”不自覺地,歸晚輕呢,聲調略有哽澀。
何苦……明知來了也是在未愈的傷口上更添傷,為何還要來呢?猶記宮中出來那一日的深夜,半月似勾,夜露沾衣,樓盛失魂落魄地回到府中,口中喃喃自語有聲,直到見到樓澈,才伏身跪地,血跡如漆的衣服,創痍滿目的臉,都借著一跪之勢,掩入了稀落班駁的樹影裏。連從不露聲色的樓澈都透出些哀痛之情。
而後,樓盛獨站於院中,樓澈孤坐於書房內,靜默地度過一夜。第二日,主仍是主,仆仍是仆。
“樓盛……”喚回他的心神,歸晚跨進林府的門檻,卻發現他依然傻愣愣地站在門外,任由打探和流言在旁盤繞。黛眉輕挑,忽瞥到他眸中痛色,幹涸的眼眶空蕩一片。
本不應該帶他來的……是樓澈說,讓他送最後一程,不然會後悔其半生。一句不悔,換兩次心痛……
心微微酸澀起來,歸晚跟隨林家仆人往內堂而去。入目皆是縞素,淒清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