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流雲鎮,一處大宅。
正是春華爛漫時節。宅內一株盛開的桃花樹下,站定一人,衣襟如雪,高冠揖天,正自仰麵看著滿樹的桃花,怔怔出神。但見他麵目清華,俊美之中卻難掩病態的蒼白。正是玉清存。
一陣風來,那桃花便簌簌落了幾片,飄於襟上。白衣上點點紅萼,望去竟似血淚一般,令人觸目神傷。
知君每匆匆,花事盡成空。年年相思意,獨自立春風。
這桃花這時雖開得正豔,仿如一冬心事,終得盡訴東君之前。隻繁華須盡,到得那時,卻不曾為東風收去,無非零落塵埃。卻又癡心未解,芬芳青泥,猶自孕育來年春色。竟是如何得來的這般執著。又底事這般地執著。
隻不知,當眼見得東君愈漸去遠之際,那一樹空枝是何感想。
玉清存想到此節,不覺心下已先自傷痛起來,仿佛與那假想中的空枝心意交通。
此時宅外隱隱傳來青春女子們的踏歌聲。牙板笙簫,盈盈笑語。正春陽晴暖,風色微醺。
他垂頭看著指間幾瓣落紅。神情竟是一片黯然。
情之為物,珍之惜之,便可得麽?有誰擰得過天意,到該收之時,便如何地珍惜,亦隻得眼睜睜地看它逝去。當彼時,許是他人尚初試春懷,正心神俱醉。這人間情事,悲歡錯疊,世人由此而不知返也。
因玉清存的病,耐不得北地陰寒,那沈放便於某日一輛馬車,偕了玉清存,離了崇州,來到這流雲鎮上安居下來。
這一住便是兩年,而玉清存因是之前不曾好生調養,任是沈放頗精醫道,亦是一時甚難根治。
那玉清存見沈放為了自己日夜苦苦研求藥方,而這病情總不見大好,憐惜之餘便不禁有些心灰氣餒起來。他又很能藏住心事,隻無人時暗自神傷。
這心境一差,病勢更見翻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