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十一月,漢庭那與神廟、王宮鼎足而立的軍事要塞式的使領館終於峻工。寄居驛館四個多月的使隊全員搬進了新居裏,但卻沒多少喜意,連高蔓也有些意興闌珊。
原來歲末將至,使隊上下,幾乎都收到催子弟回家過年的家書。我雖知老師於世事上不大通曉,忘了給我寫信是件十分正常的事,但別人都有家書,自己卻沒有,心裏總不免有些難過。
我這邊心情鬱鬱,卻見高蔓黑著張臉進來找我。他自來了南滇,常被熱情直爽的南滇姑娘們圍繞,收到的花啊、腰帶啊、頭巾等等累起來都夠裝兩三箱的,樂得他幾乎每天都在過神仙日子,極少有這愁眉苦臉之相。我一見他那神色,頓感奇怪:“怎麽了?難道你也收到催回的家書,舍不得南滇那些美好的姑娘們麽?”
“才不是催回家書!”
“那是什麽?”
“我爹居然寫信叫我趁虎賁衛年節換防回都時主理使領館要務,累些功勳,日後好往仕途上走!”
高蔓氣得一拍桌子,怒道:“我爹壓根就沒想過要我回家過年!”
我頓時啞然,宗法製下祭祖過年是家族中承認族中弟子身份地位的盛典,非有大事,不得缺席。高蔓跑來南滇是貪玩,當父親的本該在過年的時候將他召回去。
“費城侯是算準了你逆反,寫信激你的吧?”
“不是,我看得出來,他是真的想讓我留在南滇博取功勳的。”高蔓臉上的表情一點點的垮下來,不同於那種偶遇事變的垮臉,他眼裏的掙紮分明就是人生理念受到衝擊時的痛苦:“我不明白,功勳、仕途就真的那麽重要嗎?”
高蔓屬於那種身在塵俗,喜愛一切世間美好之物,但卻真的心淨無垢,幹幹淨淨的一個人。當他的出身注定他日後可以、也最好成為一個富貴閑人的時候,他就順勢而為,去做那樣的閑人,並且從不想參與到政治鬥爭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