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驚醒的時候,四肢百骸冰一樣的冷。鮑望春微蜷著身體,但還是感覺不到一絲的暖意,身上的被子很厚了,是用於冬季的那種,可是蓋在他的身上,依然冷得他渾身發抖。
窗外有些透明的亮光,似乎天有些亮了,原來斷斷續續地自己竟然也睡了一會兒。鮑望春怔怔地看著那抹淺白的光,朦朧地生出一種不知身在何處的迷惑。
然後又隱隱約約地聽見一個沙啞的聲音伴著胡琴在不知道多遠的地方,咿咿呀呀地唱開:“涼風有幸,秋月無邊,虧我思嬌情緒,好比度日啊,如年……”
滄桑的聲音,絕望一樣的諳啞,鑽過淺淺天光特別有種穿透力,然後這整個城市才像醒過來一樣,漸漸有人聲和車聲傳來。
突然醒悟,這裏是,那個人的廣州!
他們不是醒在留聲機裏金嗓子的“天涯呀”當中的,他們是在絲竹胡琴裏開始一天的奔波。蒼老的聲音唱著“小生繆姓乃是蓮仙字啊,為一個多情妓女……”,就這樣硬把風情氤氳在隻屬於這個城市的文化底蘊裏麵。一如昨晚所見落滿地的木棉的紅花,燦爛地凋零,**著絕望,就算是滄桑也是另一種顏色的旖旎。
這樣的廣州,這樣的那個人的廣州,若能死在這個地方,或許也不枉來人世走那麽一場。
“想到此情#欲把嫦娥問,無奈楓林見得月色昏……”胡琴聲漸漸響起來,天也越發亮了,鮑望春甚至隱隱約約嗅到樓下擺出的小吃攤,那炸油條的老油的香氣。
這樣,似乎又有點像自己的上海了。
啊,不能再想下去!
回不去的故鄉和實現不了的夢想,他漸漸已經學會不要去想,因為每一次的念想都會變成一種割舍不下的疼,纏綿在肺腑裏讓自己愈發地厭憎自己。
鮑望春輕輕歎了口氣,披衣而起,走到窗前推開窗戶。薄薄的霧氣和濕冷的風吹進來,他微微瑟縮了一下,但心,卻難得地那麽平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