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完了的那個暑假,我像以前一樣,一個人拎著箱子去了西站。仿古的建築巍峨聳立,擁擠的人群,陌生的老鄉,似曾相識的方言。我喜歡坐火車,雖然我是個不善社交的人,但聽周圍的旅客聊天,即便不參與,也十分有樂趣。那次我睡下鋪,對床是個中年男人,上鋪有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學生,矮小但精力充沛。我才上去,他就和我攀談起來。說他是中國石油大學的,又問我在哪兒上學,家鄉在哪兒等,很自然就坐到了我的鋪上。我當時心裏還在惦記為何某些人沒給我打電話發短信告別,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聊了兩句。火車緩緩駛出,旁邊廢棄的鐵軌上長滿的青草漸漸飛馳起來時,林誌純終於來了一條短信,卻是:“猜猜我在哪兒?”
——六本木?
——還一本道呢!(=`Д´=)
正在看他的短信,突然背後有人冷哼一聲,站到了我床鋪邊上。隨意一瞄,我還以為是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那有些眼熟的藍色襯衫卻一下將我吸引。我一抬眼,就對上了林誌純得意的笑容。
“你不是說你媽媽住院了嗎,然後外婆也身體不太好,我就說假期我去幫你照看病人啊。忘了?我同學說了,我可以住到他川大的宿舍裏,他回包頭了。況且我還從來沒去過成都,正好見識一下。”他又說他的床鋪在哪個車廂哪一號,東西放那邊沒人不安全,就把箱子放到我床下,背包甩到我鋪上,一屁股坐下來。什麽情況?……——就是我一中午的整個情況。
上鋪的哥們兒叫上他們同學,我們五人玩起三國殺。洗牌發牌,摸牌出牌,我隻一心想著林誌純到底有什麽陰謀。他坐在我邊上,一副已經投入了桌遊的模樣;久未修剪的短發浸著細汗,半舊的淡藍色襯衫和皮膚沙沙摩擦,一雙眼睛盯著牌麵,似乎真在認真思考。我知道他不會突然衝到我媽麵前揭露我們的事來刺激老人家;但想到之前他對女友和顏悅色的樣子,我就怕他是想來個總爆發。拐彎時車廂間嘰嘎作響,一減速前後車廂便呯砰亂撞。一下午我都心不在焉,以至於有一回,我居然玩到一半才發現自己原來不是反賊是內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