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了幾個酒杯放在桌上。倒酒的時候,瞄了一眼覃瓶兒,見她輕輕搖了搖頭,我就隻在她的杯子裏倒了小半杯酒,滿鳥鳥在旁邊看見,會心一笑,並不說破。滿文書老大爺卻抓腳舞手地說:“鷹崽崽,你是啷格倒酒的?嗯?通常說,‘主不請,客不飲。’倒滿倒滿!我們土家人的規矩是‘滿酒半茶’,哪有隻給客人倒半杯酒的道理!”
我瞥了一眼文書老大爺,嘴角隱隱泛起笑意,心說,您家真是拿起雞蛋碰石頭,三個年輕力壯的漢子都被這個客人喝趴了,真要鬧起來,不曉得您家要被“麻翻”幾轉!到時恐怕您家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滿鳥鳥是知道覃瓶兒酒量的,聽他父親翻老皇曆,急忙阻止:“老漢,您家就莫講以前那些規矩了,哪有硬勸人家妹娃兒喝酒的?——講點紳士風度行不?”文書老漢“哦”了一聲,不再堅持讓我給覃瓶兒的杯子倒滿。覃瓶兒對我微微一笑,說:“沒事沒事!入鄉隨欲嘛!”我無奈,隻好給她的杯子倒滿酒。覃瓶兒端起杯子,準備給文書老漢敬酒,我急忙拉了她一下,悄悄對她說:“等一下!有人要先喝!”
覃瓶兒明顯一愣,疑惑地看著我。我對她說:“土家人喝酒之前要喊老人回來喝酒,這是馬虎不得的!”
“老人?你家還有老人嗎?”覃瓶兒臉一紅,低聲問我。
“哦!‘老人’是指已經過世的先輩!喊他們回來喝酒,實際上就是祭祖的意思。”覃瓶兒聽明白了原委,臉蛋更紅了,俏眼一翻,“怎麽不早說?”我對她歉意地一笑,扭頭問父親有火紙沒,父親說有,轉身從堂屋神龕上拿來一捆火紙錢。
這火紙錢是祭奠去世的先人專用的,火紙用麥杆做成,所以呈黃色;火紙做得很粗糙,買回來後用“錢鏨”鏨成七個一排的象銅錢的圓圈,逢年過節燒了,謂之給去世的人“寄錢”。隨著時代的發展,有些地方嫌麻煩,幹脆就用百元大鈔在火紙上一比劃,再也不用錢鏨鏨成銅錢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