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回味,別說,還真像那麽回事兒,寄爺想讓向老漢伸手他就伸手,想讓他抬腿就抬腿,想拉直胳膊就拉直胳膊,想讓他閉眼就閉眼,這豈不是特象一件裝有機關的木偶玩具?
折騰半天,寄爺終於將向老漢身體弄直,擺在樓板上的兩條孝帕上。
向幺哥又一膝蓋跪在寄爺麵前,仰頭說:“一客不煩二主,請您家幫我爹洗洗身體吧!”說完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寄爺扶起向幺哥,“行。這個忙我幫到底。”說完招呼幾個青壯漢子抬著身體筆直的向老漢下樓去了。
覃瓶兒也想跟去看看熱鬧,我趕緊拉住她,說:“……這個,就不去看吧?他們要為他擦洗身體,換上老衣……你去不方便。”覃瓶兒若有所思點點頭,拉著我的胳膊準備下樓。我無意一瞥,回憶起剛才向老漢的眼光似乎是望著那兩棵夫妻杉。從這個位置看,高大挺拔的夫妻杉在陰雲密布的蒼穹下尤其顯眼。
我和覃瓶兒在樓上呆了半晌才下樓。那副高大的黑漆棺材已端端正正擺在堂屋中間,七八條漢子正將穿好老衣老褲的向老漢往棺材裏放,等把他姿勢弄直弄平,向幺哥為自己老漢蓋好老被。在蓋上棺蓋的一霎那,我瞥見臉色死白的向老漢嘴皮似乎輕輕扯了下,我腦子嗡地響了,拉住寄爺,低聲急急問道:“您家……確定向老漢死了嗎?”寄爺奇怪地看我一眼,納悶地說:“身體都冷透了,你說死沒死?”我滿腔狐疑,難道是我眼睛看花了?
蓋好棺蓋,眾人開始布置靈堂。兩根高板凳擱著的棺材下麵,放著一盆用篾籃蓋著的清水,清水中間放著為亡人在陰間照亮的“地覆燈”,燈苗如豆,搖搖晃晃;棺材前麵,有人用芭蕉樹砍了幾截用於插香燭的東西,青煙嫋嫋,燭火搖曳,使得向老漢遺像的表情虛幻飄渺,陰晴不定;香燭前麵擺在一個小茶幾,上麵的瓷碗裏裝著著“刀頭”、糍粑、白酒之類的供品,茶幾下麵一個搪瓷盆中,已經燒了一大堆灰黑的紙灰;負責燒香點紙的人已經找來一些破衣爛衫塞進三個蛇皮口袋,做成用於孝子賢孫和祭拜人跪叩的蒲團;堂屋左後角上,擺放著一張擦得幹幹淨淨的八仙桌,這是為道師先生準備的。道師先生還沒來,沒有鑼鼓家什的喧鬧,靈堂的氣勢壓抑而冷清。(刀頭:祭供用的豬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