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爺見肉身額頭上的血水漸多,止住覃瓶兒,唱道:“覃啊姑娘,可以了……呀嘿!”
覃瓶兒並未馬上站起來,而是低頭癡癡看了肉身半晌,輕歎一聲,把還沁著血水的嘴唇貼在肉身額頭上深深吻了下,抬頭再次癡癡看了肉身兩眼,緩緩起身站在一旁,兩隻黑咕隆冬的眼睛死死盯著裹著稻草的肉身,根本不看神態舉止乖張怪異的寄爺和探頭探腦張望的滿鳥鳥。
那層“紙”後麵的我看見覃瓶兒的臉更加蒼白,嘴唇抿得更緊,身子一動不動。我雖然不能從她臉上看出明顯的喜怒哀樂,但我內心深深知道,此時的她肯定在為我的生死而擔憂、而彷徨。我長歎口氣,就算我再也不能與肉身合二為一,覃瓶兒這番心意,也足令我倍感欣慰和知足。
我已從她和寄爺的對話中得知,寄爺肯定告訴過她,我的肉身與魂魄已經分離,寄爺現在古裏古怪的行為正是在為我“招魂”。本來,我對人是不是真的存在所謂的“魂魄”一直存懷疑態度,不過,我的親身經曆卻告訴我,這個世界有太多的不可理喻的事情正在時時刻刻發生著。
寄爺見覃瓶兒讓開,緩步走到我的肉身腳前邊,微抬頭,緊閉著雙眼對天嘰嘰咕咕一陣,轉身從蛇皮口袋中掏出一把香來,估計有二三十根的樣子,就著滿鳥鳥手中的火把點燃,空中白煙嫋嫋中,一團白光出現明顯的拖影。我注意到,寄爺用燃燒的香頭在空中劃的圖案,依稀就是土家白虎圖騰的影子。
這讓我把注意力從覃瓶兒身上移開,轉向偉大的新生代梯瑪——寄爺。我倒要看看,這位農二哥的出生的土家漢子,怎麽把遊離在外的我的魂魄招回肉身。
寄爺把香頭在空中反反複複舞了七次,七個土家虎形圖案一閃即沒。
寄爺有意無意向我站的方向深深望了一眼。我心裏一突,難道寄爺能看見那層“紙”後麵的我?寄爺那看不出含義的黑洞洞的雙眼,是在示意我做好“靈魂歸位”的準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