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各有各的房間。
他們都有七十左右年紀,或者甚至已過了七十。
他們都還自得其樂——當然是傻裏傻氣的。
我知道這話聽起來有點混,可我並不是有意要說混話。
我的意思隻是說我想老斯賓塞想得太多了,想他想得太多之後,就難免會想到象他這樣活著究竟有什麽意思。
我是說他的背已經完全駝了,身體的姿勢十分難看,上課的時候在黑板邊掉了粉筆,總要坐在第一排的學生走上去拾起來遞給他。
真是可怕極了,在我看來。
不過你要是想他想得恰到好處,不是想得太多,你就會覺得他的日子還不算太難過。
舉例來說,有一個星期天我跟另外幾個人在他家喝熱巧克力,他還拿出一條破舊的納瓦霍毯子來給我們看,那是他跟斯賓塞太太在黃石公園向一個印第安人買的。
你想象得出老斯賓塞買了那條毯子心裏該有多高興。
這就是我要說的意思。
有些人老得快死了,就象老斯賓塞那樣,可是買了條毯子卻會高興得要命。
他的房門開著,可我還是輕輕敲了下門,表示禮貌。
我望得見他坐的地方。
他坐在一把大皮椅上,用我上麵說過的那條毯子把全身裹得嚴嚴的。
他聽見我敲門,就抬起頭來看了看。
“誰?”他大聲嚷道。
“考爾菲德?進來吧,孩子。”
除了在教室裏,他總是大聲嚷嚷。
有時候你聽了真會起雞皮疙瘩。
我一進去,馬上有點兒後悔自己不該來。
他正在看《大西洋月刊》,房間裏到處是丸藥和藥水,鼻子裏隻聞到一般維克斯滴鼻藥水的味道。
這實在叫人泄氣。
我對生病的人反正沒多大好感。
還有更叫人泄氣的,是老斯賓塞穿著件破爛不堪的舊浴衣,大概是他出生那天就裹在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