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唐濤隱然覺得有黏乎乎的東西正遍身刺紮著,漸漸地,有些麻木了,好象全身都在一片片地腐爛,模糊亂離又無依無靠的恐怖中,許多熟悉的往事,都一幕幕地飄過了腦際,末了,又是綿長的混沌,悠悠蕩蕩的,像是在飛,很久、很久……
驀地,飄搖的感覺,慢慢地落在了一片硬物上,空虛的軀體幻然沉重了起來,可是,忽然間,直覺有天火一樣的東西撲滿了脊背,越發熱烈起來……
可是,就在這難以避身的火海中,不知從哪裏落下一塊清涼,動動手去抓,卻沒有,再動手時,突然覺得有棱刀一樣的東西紮進了胳膊,刺辣辣的疼——
奮力掙紮中,頭疼欲裂,而後,似乎又混沌了好長時間,意識蘇醒時,唐濤終於抖擻著沉重的眼皮,蘇醒了過來:迷蒙的眼前,好象是一片夕陽染紅的棕櫚和荒灘,再遠處,草木蔥蘢。
沉重的波浪,一波一波撲在身上,冰涼。
當唐濤反手抓住一隻爬在胳膊上的海蟹時,那些紛散的往事,才集合著向腦仁聚攏過來。
這……是哪兒?
唐濤支了一下胳膊,想起來,全身卻抽骨斷筋般酸軟無力。
恍惚中,大腦裏浮現了出海前的所有經曆,當下,直覺得不可思議,正納悶著,忽然之間,宏大而恐怖的鯨頭又轟的一聲衝在眼前……炙烈的陽光下,冷不丁一個寒噤!
那麽大的船,怎麽就……三叔呢?
熱烘烘的沙灘上,一波一波的海浪拍來,在廣遠的天地之間,聲聲不息。
潔白的背心和土黃色的短褲被撲打的海水粘在身上,箍得緊緊的——當唐濤意識到自己還活著而且活得比較真切時,漫漶襲來的悲痛立刻化做了捍衛生命的勇氣……不過,這個還屬於自己的軀體,已經喪失了站起的力量……
爬,隻有爬,那就爬吧,爬一點,是一點,爬一點,離生活就近一點,哪怕拚出最後一絲力氣,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