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言此人向來寡言少語, 以前少不更事時,我還曾因好玩去細算過他一日下來所說的話,後來驚駭地發現竟然沒有超過十句。
而他臉上時常掛著的神情也像極了冬日裏蟬聯在瓦簷上的的冰淩, 瞧著潔淨剔透,還能窺見日光燦爛的影子, 但一旦觸碰到, 便會覺得冰冷勝雪,透著錐心刺骨的寒意。
而現下他這般看著我,微揚的鳳眸清淩淩的,眼波流轉間似藏著冬雪消融的暖流, 像夏夜裏涓涓流淌的河流。
他身上穿著素淨的白袍,領口微敞, 脖頸處蒼白的皮膚透著青綠色的血管,羸弱消瘦, 寬大的袖口處繡著驕矜的白鶴, 他光是站在那處,便翩翩然似要羽化登仙,而灰瞳中的清淺笑意,更像是仙鶴對凡人的垂青。
我並不想受到此人姣好相貌的蠱惑, 卻依舊壓抑不住狂亂的心跳,隻能在心裏暗歎,難怪古往今來有那麽多被美色所誤的昏庸帝王,如今我也算能理解他們的苦楚了。
謝言於我而言,不僅是銜著劇毒的罌粟花,更是那禍亂朝綱, 冷若冰霜的妲己, 他今日不過是眉目稍緩, 便已光華灼灼得如盛放的冷豔水仙,香氣馥鬱,驕矜又高傲。
我與他四目相接時,幾乎被他的目光燙到一般立刻收回視線,微微側過身去,隻能在心裏念著我爹爹,我不能再被謝言的美色蠱惑,我還有父仇未報,怎可這般糊塗!
況且,我以為我那夜放/**形骸的言行舉止會將謝言嚇退,但如今看來,卻不像是那麽一回事。光是謝言今日對我的態度,便如一團迷霧般撲朔迷離。
他如今對我究竟是什麽樣的心思?之前的落寞模樣還曆曆在目,分明已對我說過認錯人了,為何還要這般地維護我?
他看我的眼神明明不像是在看我,更像是在透過我繾綣地望著某人的影子,莫非他還是將我當成封九月,懷著愧意要補償我,甚至為了這份愧意不惜得罪那些個權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