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言他在懷疑我, 懷疑我這副身體裏其實藏著封九月的芯子,因此不惜大費周章擺出龍門陣,擺出請君入甕的姿態來試探我。
我也真真是個蠢貨, 竟天真地以為那夜出格的舉動能將謝言此人逼退,但謝言他是什麽人?他可是薑國最負盛名的太子殿下, 才智無雙, 無一不通,又怎會被我三腳貓的騙術嚇退?他如今的舉動不就像極了當時與我對弈時那般故意的戲耍嗎?
我那副色厲內荏的樣子在他眼中,興許隻是一層單薄可笑的偽裝,似茅草屋裏破碎的窗戶紙, 被寒風灌入後還在負隅頑抗,我竟蠢得跟謝言鬥智, 又如何能贏得上風?
我的手心因為心虛緊張而沁出了薄汗,垂於身側的指尖微微蜷起, 一緊張我便想死命地咬住下唇, 卻隻能在心底告訴自己快點冷靜下來。
一切都還沒到最後的關頭,自亂陣腳那便是滿盤皆輸。想想你九泉之下的爹爹,你不想為他報仇了嗎?若想為他報仇,你便要冷靜下來。我想到這裏, 才將洶湧的情緒收起,故作鎮定地款款坐下。
剛一坐下,便與謝言的眼神撞個正著,我不明白他為何總要這般看我,灼灼目光裏透著如狼似虎的渴意,分明是他自己說我長得很普通, 那他做什麽總是這般看我?若喜歡好看的, 那他攬鏡自賞便是, 真真奇怪。
謝言伸出冷白的手指,隨手執起一枚白玉棋子,淡聲說道,“黑子先行。”
他這句話立刻勾起了我久遠的記憶,以往的他便是這般閑閑地說一句,隨後便姿態慵懶地托腮看我,眼睛分外明亮,耐心地等著我的下一步,分明黑子先行應是我占到便宜,但我卻從未占到什麽先行的好處。
謝言下棋時的狀態極像那種蟄伏在暗處觀察獵物的豺狼,他舔舐著尖銳的爪牙,渾身的皮毛蓬鬆雪白,端著無害溫順的姿態,灰瞳卻直勾勾地盯著獵物偶爾露出的白皙小腿,極有耐心地等待著撲殺的最佳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