捋清來龍去脈後,小阮語立誌照料失去一條手臂的顧修寒。
事實上,顧修寒的生活沒有任何不便。
機械臂的靈巧與實用程度皆高於血肉之軀,出於倫理道德考慮,議會甚至不得不設置繁瑣到無理取鬧的義肢安裝審核流程,以避免一些沉迷機械改造的帝國公民將身體變成一艘“忒修斯之船”。
顧修寒不需要同情,不過他認為適當接受幫助會減輕阮語的內疚感,索性配合。
丁點兒大的幼崽,用魚尾巴勉強立在盥洗台上,要幫顧修寒擦臉。可小胖手剛拎起浸飽清潔液的擦臉巾,魚尾就搖晃著失去了平衡,擦臉巾“啪”地糊在顧修寒臉上。
“……”
顧修寒沉默地拭去沿下頜流入領口的清潔液。
[擦得很好。]
[下次……]
顧修寒遏製住思緒。
[下次繼續。]
阮語反應是慢半拍,但再怎麽樣,幫過幾次後也意識到自己是在幫倒忙了。
而修寒哥居然連心音都作假,縱容他幫倒忙。
小魚崽又蔫了。
於是,下一次維護機械臂時,顧修寒沒再刻意回避阮語,而是把阮語抱到維修台上,讓他觀察機械臂拆解與維護的全過程。
機械臂什麽都能做,唯一例外的就是自己維護自己。
[這件事我需要幫忙。]
[真的。]
顧修寒用左手拿起一件件工具,不太靈便地向阮語展示用法。
阮語睜圓眼睛,淺珀色虹膜清得透亮,映照出複雜電路元件的圖樣,一雙大眼睛一眨不眨,認真得臉頰都在憋勁兒,隆起胖鼓鼓的兩小包軟肉。
阮語不算聰明,思維比同齡的智人幼兒慢一些,卻偏偏在觀摩機械臂構造時展現出了驚人的學習速度。
歸根結底,在被那台沉默冰冷的鋼鐵巨人撈出海麵的那一刹那,阮語就像偶然墜落在巨鯨身上的雛鳥,把鯨背當成了自己的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