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弭以前從來不敢想象,有朝一日,會有一個人,能夠那麽自然地在大庭廣眾之下以“愛人”的身份把自己介紹出去。
他小的時候生活在農村和縣城,那裏的很多人,別說認可同性戀,連這個世界上存在同性戀團體,大概都不知道。
後來到了城裏,去了析津,他在會所裏打工,出入那裏的客人非富即貴,金錢使他們模糊了很多限界。同性戀也好,異性戀也罷,在他們眼中似乎都是一場遊戲,有些人甚至希望人多一點,才夠熱鬧、刺激。
然而,即便如此,遊戲依然是遊戲,認真不得,所以鬱弭從來沒有見過有哪個男賓客會承認身邊的男人是戀人。依附者,有很多名稱,“少爺”、“寶貝”、“朋友”、“小孩兒”……永遠不會有人考慮正式的名稱。
鬱弭在不久前,還在常覺寺裏被人質疑過同性戀的身份。沒有想到,當他跟著曾硯昭回到析津,居然在第一天就聽見後者向同事介紹,他是“愛人”。
盡管曾硯昭過後沒有鄭重其事地補充些什麽,但鬱弭從他理所當然的語氣裏,毫不懷疑,哪怕現在他們仍在常覺寺,一旦有人用同樣的問題問曾硯昭,他也會這麽回答。
原來世界上真的有這樣的人啊。他不是因為有權有勢,有很高的社會地位,所以才理直氣壯地坦然自己與眾不同的身份。他的眼中沒有“與眾不同”一說,隻有他們彼此。
他的坦誠如此純粹,令鬱弭覺得他們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他們“泯然於眾人”,關於他們的一切,全不值得說道,所以就算隨口說起,也不需遮掩。
鬱弭就這樣懷揣著滿心的感動和領悟,陪曾硯昭走完了剩下的路。
待到夜色愈發深了,地熱也散了,遠處傳來學生們下課的鈴聲,曾硯昭說,時間晚了,就這麽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