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發生得很突然。
顧平生以為光線不足,自己看花了眼。
或者說飛散的頭發又模糊掉他的視野,導致看到了虛幻的場景。
顧平生不八卦,不僭越,在各項娛樂方麵,興趣淡薄得幾乎沒有。
卻對超出他理解範圍內的事物有一種堪稱偏執的追尋欲。
所以,沒看清楚的東西,他打算走近了看看清楚。
趙德榮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控。
但那又怎麽樣,是他想這樣的嗎,啊?
本想裝個糊塗得過且過,顧平生臂上猙獰的傷又宛如一個巴掌朝他臉上狠狠扇去,叫他清醒地認識了什麽叫陰陽兩隔,不在人間。
連日來的壓力混合著無邊絕望充斥趙德榮的腦海,名為理智的弦倏然崩斷。他帶著一種自我厭惡的報複心理,向無辜的外來老師猝然展現了自己真實的模樣。
卻沒想到,顧平生不僅沒被這可怖的麵容驚惶嚇跑,竟還踱步朝他走來:“趙叔,你臉上好像有東西。”
那溫潤眸眼波光閃爍,是在……期待?
顧平生期待嗎?
似乎是有的。
他表情仍然淡定,姿態卻像個閑庭信步的花園主,眼含濃鬱的、無機質的探究,慢步慢趨。
趙德榮心底生出一股荒謬的懼意。
顧平生走一步,趙德榮退一步,他又走一步,趙德榮又退一步。
但顧平生不急不緩,因為他餘光看見了趙德榮身後的屋牆。
終於,趙德榮的後腳跟踩空,背貼到牆壁,如顧平生所意料的沒路可退。那張枯黃的臉皮輕微哆嗦,渾濁瞳孔震顫著,倒映出一隻骨節分明朝他伸來的手。
——花園主終於結束了巡遊,修長指尖蜻蜓點水般掠過園裏的花草,朝最滿意的一朵摘去。
時間被拖曳得無比漫長,漫長到趙德榮幾乎以為自己又死了一遍。
直至顧平生訝異的聲音傳進他的耳朵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