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鬱醒來的時候,走廊傳來一陣細碎腳步聲,窗前灑著兩個總角發髻的影子。
驗劍還差三日,申府家仆把年僅十歲的申亞送來了。人剛被接進青軒巷子,院外麵突然響起撕心裂肺的婦人的哭喊,罵他秦鬱是一個畜牲,將來她化作鬼也不放過他。好容易安靜一陣子,又飛進來好幾塊石頭,把水缸都打破了一個。
仆從道:“先生,是郡守夫人。”
“知道。”秦鬱欠了欠身,正還納悶怎麽當娘的哭成這樣,娃娃反倒不哭,便看見石狐子一臉陽光燦爛,邊牽著小申亞的手,邊搓著自製竹飛子,走了進來。
沐浴香草,換上新衣,榻前拜過三番,喊一聲亞父,從此這孩子就叫秦亞。
水靈靈的。
整個師門的人,忙裏偷閑的,時辰內都跑來瞧上兩三眼,不得了,太可愛了。
“先生別說,他這頭發又黑又亮的,還真像申郡守。”石狐子忍不住要去摸秦亞的總角,像在摸田螺一樣,“啊呀,這回我長輩分了,有人可以使喚了。”
秦鬱道:“青狐,他和你不同,去,把我的木梳取來,還有那匣子裏的紅繩。”
隻這一句話,石狐子就實打實地體會到什麽是不同。秦鬱有癖,從不讓他人使用自己的梳子,而那段紅繩更有忌諱,據說,是秦鬱小時候自己紮過的。
“是,先生。”
石狐子心裏一陣失落,看來使喚是使喚不成了,孩子姓秦,顯然要被秦鬱當做義子養,義子和弟子對比,雖說和秦鬱都不沾親,但總歸是有那麽些高低的。
秦鬱又哪在乎石狐子的彎彎腸子,隻歎的是忠孝難兩全,自從他答應鑄劍,一整個月,無論冶署如何動作,申俞一次都沒有過問,凡眼紅告狀的,一律壓住不采納,凡上頭來檢查的,一律找理由推脫,如此,是給予了他最慷慨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