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悲戚,掛縞素三裏,華屋燈錯,映舉杯人影幾何,楚瑾來時已用過晚膳,夜光杯在手中晃了幾次,杯中酒潤濕唇角而不入口。
“喝吧,孤不會如此愚笨在這裏對你下毒,”莫南喬低笑一聲,隨手將自己的杯子遞給楚瑾,“若是怕,便喝孤這杯。”
“素聞楚大人好酒,難道是今夜這酒不合口,”莫南喬望著奏樂的歌女,仰頭飲下旁人新遞給他的一杯酒,“還是如今,意不在酒。”
“臣為人拙鈍,若是殿下語意幾重,隻怕繞得臣雲裏霧裏,什麽也說不出來,也不明白殿下想要臣做什麽。”楚瑾放下酒杯,目光放到角落悶悶不樂的莫瑀身上。
聞著莫南喬一聲輕歎,他神情寡淡抬手,便有人對著席座之間的歌女舞姬暗示,她們停下動作抱起琵琶長琴行禮告退,一時屋內清淨,眾人緘默間,一陣清麗脆響的箏聲響起。
淒婉的,悲涼又絕唱的箏聲,比琴音更加清脆有力,伴著一個溫婉唱和的女聲,從屋外長亭傳來。
“癡心苦待春風,卻等來雨打海棠,落了個綠肥紅瘦。”
“香閨夢托羽林,哪曉得天違人願,負了個陰錯陽差。”
癡癡念,斷腸怨,多情抵不過父親口中一句金玉良緣。
張清漪拂過箏弦,心頭悲憤難耐,十指做雨點似盆雨傾落,她自虐一般越彈越快,弦在她指尖壓出血痕,最後竟承受不住這滿腔悲愴,一聲悲鳴後自斷了。
從指尖滴落的血落到箏上,一曲盡,她沉默接過侍女遞來的手帕擦幹淨手,起身低頭時從眼中掉下一顆淚。
祖父一死,父親便忙不迭將她推出去做籌碼,還將她與曹恒的婚約撕毀,說做個閑武官的夫人便是辱門楣。
她一步步走進那滿是權貴的屋子,垂眸藏好眼角的紅。
一步一心酸,將往日綿綿舊約一點一點,從心頭剝落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