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霍紙獨自坐在山頭,思緒萬千。
林炎說了他要說的便回去了,他知道許多事隻能霍紙一個人去接受去消化,就好像他發現端倪之初也都是自己一點點探查,最後發現那些原本隻是看不順眼的親戚們竟比他以為中更加不堪。
離開林家,對他是種解脫,那些明知眼前人是殺父仇人卻不得不虛與委蛇的日子,他懷疑自己也變成了他最討厭的那類人,和如今的林家一樣的人。
林家燒靈樹是霍紙的危機,亦是林炎的契機,他不僅在盛怒之下修為暴漲,保住靈樹生劈仇人,更與林家徹底劃清界限,得以遠離焚城默默發展自己的勢力。
如果說有什麽遺憾,可能是林野雨並未身死吧。
天雷並非凡法,不是引雷者想劈誰就能劈誰,若被劈者心地良善行事端正,便可毫發無損;若被劈者作惡多端,則粉身碎骨再無往生之望。林野雨害過許多人不假,但他畢竟坐在林家家主之位上多年,行善這等表麵功夫做得還算到位,為自己積累了些許功德,助他在雷劫之下保住一條性命,人卻始終未能醒來。
老天是公平的,既已降下天雷,便不會讓為惡者再有作惡的機會。
可惜林家有許多個“林野雨”,這個倒下了,另一個便頂上去,總歸是要把千年根基的林家斷送掉的。
霍紙的兩手攥緊又放鬆,如此反複亦消解不掉他心中的苦悶與痛楚,林家到底是怎麽在他眼皮子底下走到這一步的?為什麽?他無數次這麽問自己,始終沒有答案,隻能歸結為他並非凡人,再怎麽學著凡人在凡塵生活也無法透析他們的真實內心。
如果每個人都能摒除雜念,得成大道又何至於如此艱難。
霍紙向後仰躺,整個人攤在堅硬冰冷的石頭上,任由夜間呼嘯的山風吹拂他鮮紅的衣擺和那幾個月沒有修剪而壓了眉眼的頭發。他連頭發都能如常人般生長,卻終究不是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