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燃了炭火,將鬆木的清冽香氣烘得暖軟。
裴朔雪半夢半醒之間,隻覺自己像是浸泡在一汪陰陽泉中,一時冷,一時熱,連帶著喉間都像一直被什麽東西壓著,喉頭幹澀,任他努力張嘴,也喊不出一句話來。
他在人間行走百年多,從未有過如此難受的時候,一時以為自己還置身於始帝之戰後,鳳帝托付給自己的崽子被玄帝抓走,自己卻無能為力的時候,幹澀的雙唇微微張開,正要說些什麽,隻覺一道甘霖濡濕了唇舌,細流入口,緩了大半的幹渴。
裴朔雪大喜過望,幾乎渴求地多抿了幾口,這才感受到鋪天蓋地的苦澀席卷舌麵,苦得他下意識地將入口的藥吐了出來。
“苦……”裴朔雪潤了喉嚨,聲音喑啞,但好歹有了些聲音。
趙珩垂眸看著他微皺著鼻頭,連眉毛也微蹙,一副嫌棄的樣子,不禁低喃道:“還是這麽嬌氣怕苦。”
他俯下身子,微貼了裴朔雪汗濕的側臉頰,探了探溫度,道:“熱退了不少,等他醒了之後再喝也無妨吧。”
跪在屏風外的醫師連頭也不敢抬,遑論看見屏風內兩人的親密模樣,他隻聽見趙珩的聲音便連連點頭道:“王爺說的是,等貴人醒了之後,再用藥也無妨。”
“下去吧,你就歇在府中,若是有什麽麻煩之處,還得仰仗醫師。”趙珩淡淡道。
醫師知道自己這是被扣下了,背後竟在瞬時發了一層冷汗,他忙點頭應道:“應該的。”說完,便退了下去。
趙珩定定地瞧著被半擁起的裴朔雪怔神——汗濕的頭發凝在裴朔雪的額間,蒼白的臉也因室溫有了一些血色,睫毛乖巧地貼在他的眼瞼下,沾了藥汁的嘴唇也泛著水光。
趙珩眸色微暗,慢慢低下頭去,在離裴朔雪唇角還有一兩寸的距離頓住,果不其然瞧見裴朔雪微微撲閃的睫毛,呼吸相聞之間,趙珩輕聲道:“師尊既然醒了,為何還裝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