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完一場長會, 周恪非回到辦公室。剛剛坐定,接到周旖然的電話。她說正在籌備開一場小規模的演唱會,向他發出邀請。
談了半天閑話, 她吞吞吐吐說:“其實, 哥,媽也說要去看看。你要是想帶單秋沅一起, 我就不讓她來了……”
周恪非想了想, 說:“她跟你聯係了麽。”
周旖然顯然有點不好意思, 語調曲折:“嗯。之前爸的葬禮上, 我見過她一麵,但那時候沒說話。……怎麽說呢,這麽多年, 我不恨她了。我知道你們不能原諒, 我也告訴她了,別去打擾你們。”
話在嘴裏澀了一下, 又滑出去, “哥,可是那件事……”
那件事。
他在交警大隊看到過完整書麵記錄。裏麵詳細地描述了夫妻發生爭執,過程中車輛失控衝上人行道。不存在主觀故意情節, 且肇事者主動承擔賠償責任,並獲得了受害者家屬諒解, 所以按普通的交通肇事處理。
但是周恪非知道最真實的那個版本。該是他的父親劉顯宗狠狠踩著油門, 母親周芸抓死了方向盤,猛然調轉車頭, 撞向路肩上的女孩。
一場充滿殺意和腥氣的, 鮮血淋漓的合謀。
電話裏,周旖然依然在說:“我跟媽說的話不多, 就一次,提起那件事。她還是很固執,覺得是單秋沅改變了你的人生。……可要是沒有那件事,你和單秋沅,你們都可以過得很不一樣吧。”
如果沒有那件事。如果命運沒有被蠻橫地撞進偏倚的方向。
周恪非曾在無數個夜晚,遐想無數種似是而非的可能。秋沅會去做什麽呢?成為職業運動員,進入省隊、國家隊,還是找到其它的興趣。無論如何,他們都會相守一生。
而他要像後來在裏昂那樣,一邊打零工、一邊讀大學,畢業之後找一份薪水平均,但有閑餘時間的工作,這樣可以更多地陪伴在她身邊。少年時代,他們共同經曆了那麽多,卻也那麽少。有些遺憾和缺漏,本來可以慢慢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