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容融的父親已經再婚, 匆忙前來吊唁,卻也無意多停留,在蔣容融沉默的注視下, 把秋沅叫到外麵單獨談。
他對蔣容融實在沒有感情, 提議把蔣阿姨的房子留給她,說怕她換了環境不適應, 最好能接著住在這邊讀育英。字裏行間透露的意味明確——就是不願意把女兒帶回家。
隻有血緣, 沒有感情。
從眼前這個拙實的, 有些赧然的男人臉上, 秋沅依稀看出單德正的影子。
她直截了當地問:“當初為什麽要生下來?你明明不想要她。”
那男人張張嘴,認為自己仁至義盡,目光盡是坦然:“也不是我一個人……”
秋沅沒有讓他說完這句話。
處理完蔣阿姨的身後事, 她帶蔣容融回家。舊居民樓, 牆體剝蝕得厲害,像是老人身體上一塊一塊鬆垂的皮膚。苔蘚顏色也不新鮮了, 是皮膚上濕潤的瘢痕。
周恪非正蹲在陽台的地上, 低頭仔細研究一株尤加利葉。已經徹底枯敗,邊緣泛灰,微微焦卷, 如同一張白紙濡濕又曬幹,各處都不平整。被他從窄口玻璃瓶裏取出來, 粉脆地握在長手指之間。
如今他的時間仿佛過得很慢很慢, 時常在思考,發呆, 緘默凝視, 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可以占用他的整個白天。
秋沅有時候會覺得, 這樣也不錯。
他好像掙脫出過去的一切,安靜緩慢地在體會生命中的全部細節,用眼睛觀察,用唇鼻品味,以手一點點地撫觸琢磨。
“看出什麽了嗎?”
“你看,秋秋,可以做成幹花。”
周恪非手裏還有小束枯萎的滿天星,和尤加利葉並在一起。他用長繩細致地捆緊,紮成一把花束,倒懸在牆頭,遮住一塊年久的黴斑。
秋沅評價:“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