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琇是到了南市上海老城的華界,緊鄰法租界,離黃浦江很近。的第三天,才看到事發第二日的報紙。
她被安頓在一個深居簡出的婦人家中,居住的地方很不顯眼。顯然慕雲中沒有食言,這番撤退的路線,甚至比預想的還順利。
頭版醒目的位置上,連字帶圖,洋洋灑灑、添油加醋的一篇報道,虛的多實的少。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任獨清的確是死了——文中附有一張屍體照片,雙目緊閉,眼眶塌陷,以前標誌性的眼鏡早已不知去向,露出的本來麵目更顯陰鷙刻薄,哪怕是死相,也散發著可憎。尤其那道從喉間一直延伸到頸動脈的傷口,足以宣判他的死刑。
仔細辨認,衣服上的那片紅酒印記,還能看出來。
這正是梁琇的傑作。
當然,不知當時情形的人,是不會注意到衣襟上的那塊酒汙的。
梁琇把這條新聞看了兩遍,咬著牙關,一字一字,生生看了兩遍。
隨後,她終於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把這份印著任獨清屍體照片的報紙,狠狠地摔在了桌麵上。
她走到窗戶旁邊,抬頭看了看天,雖然依然陰沉,但總覺得陰霾背後有豔陽,她慢慢揚起頭,閉上眼睛,想象著外頭是最明媚的一輪紅日,任憑這天光肆意地傾瀉在臉上——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麽暢快過了。
是的,從當年父親在北平1928年南京國民政府設立北平特別市,簡稱北平,1949年更名北京。被任獨清的汽車撞成重傷後,就再也沒有這麽暢快過了。
梁琇本以為,戰爭爆發後四散飄零,會讓她為父報仇的決心和行動落空。
當年北平特別市參事任獨清的汽車在鬧市橫衝直撞,導致燕京大學著名經濟學教授梁平蕪被無辜卷入車底。任參事不但不施救,反而逃之夭夭,後來更是縮在家中閉門不出。
這件事情當時傳遍了校園,同學們怒氣衝天,有去請願的,有寫文章控訴的,最終都無果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