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裏的人,從沒見過章望生的家屬,他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旁人給介紹光是笑,講一句“以後再說吧”,三十幾的大男人了,難免叫人浮想聯翩,後來曉得他娶過媳婦,孩子死了,又把章望生想成個舊情難忘的癡情男人。這下好了,一下找著個又年輕又時髦的姑娘,章望生有兩把刷子。
南北聽這話也很意外,這算什麽呢?就這麽容易的嗎?那這些年受的罪,可就太荒謬了,她心裏並不高興,也不悲傷,她覺得特別累,跟人吵架累,坐火車累,反正就是從裏到外都全部疲倦著。她這十年,太忙了,忙著求學,忙著談戀愛,忙著跟人學賺錢,這會兒什麽都不想做了。
院子裏的雞,出來溜達了,蘆花雞,特別漂亮,特別神氣,歡天喜地出來啄食。南北沒去大街上從廊下抓了把玉米粒,站在那喂雞,跑來兩個小孩,問她是誰,說沒見過。南北跟她們隨便聊了會兒,其中一個,掏出巧克力,跟夥伴炫耀:“美國貨,我大伯寄來的!”
另一個眼巴巴希望人家能賞一口,又不好意思說,一會兒要看包裝紙,一會兒使勁問好不好吃。等人家真要給,卻又說不吃,跑回了家。小孩子的骨氣,就是這樣的,明明心裏想極了,偏偏臨到頭,再放棄掉。
南北見小孩跑回家,一個婦女走出來,她趕緊回屋,心道我可不要聽人問東問西。她在美國,人是很注意隱私的,她都能猜出這婦女見她要問什麽,沒完沒了,熱乎得叫人煩。
章望生書架上有很多書,也很雜,有小說類的,經濟類的,曆史類的,還有一些專業著作,書桌上放著日記本。南北拿來看,他保留著記錄天氣的習慣,還寫了學習心得,當然,也有些個人情感的記錄,那就是憂心農村農業問題,他好像很愁,厚厚一大本,沒一個字跟她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