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春光如許,長發如瀑的女子穿一條碧色長裙,坐在院子裏織一條羊毛圍巾。綠蔭如蓋,投下斑斕溫暖的影,枝頭玉蘭開得甚濃,花枝壓得低,毛線很細很難織。幾年來,她反反複複織了許多遍,每每即將織好,又停下來慢慢拆開。慕斯一臉不解:“你找虐呢?”
簡悠一笑:“閑人嘛,不比慕小姐要趕通告,噢不,應該是舒太太了。”
慕斯輕輕晃動茶杯,通透的白瓷,細膩溫潤,她低頭去看那隻茶壺,蓋上落一朵小小的浮雕玉蘭,茶具用檀木台盛著,入目一切連帶她身下坐著的竹椅,都是簡悠親手所製。難以想象,當年那樣明朗倔強的人,最後會活成這般出塵孤寡的模樣。
低頭看到她腳上的鞋,緞麵刺繡,花樣繁複,顏色素淨。慕斯一笑:“鞋麵真漂亮。”
簡悠斟一杯茶:“繡了好些,走時送你。”
慕斯有些驚訝:“上回來時,你還將鴛鴦繡成水鴨。”
簡悠抿嘴一笑:“上回是幾時,你的戲都還沒上,如今都巡演多少回了?”
這麽說來,真是好久了。慕斯沉下心鑽研演技,接的戲冷僻,卻打響了自己的招牌,沒人再提陳年那個張揚明豔的程導女主角,人們隻誇慕小姐人清戲真,明玉朗華。
“看你衣裙素淨,花樣倒是繁複。”
簡悠笑著:“花樣繁複些,能打發時間。”
“你的書賣那麽好,不抓緊寫下篇嗎?”
“以前能連著寫幾天幾夜,現在身體撐不住了,再等等吧。”
慕斯心裏酸,忍不住問:“你看新聞了嗎,他回來了。”
“嗯,音樂才子,衣錦還鄉。”
慕斯手心研磨著杯口:“其實我真的不知道這麽多年你們倆到底在別扭些什麽。他在國際大賽裏獲獎的那首曲子,你不會不明白吧?”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取自《詩經·鄭風》,簡悠博士時專研《詩經》,怎會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