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事件讓杜湘東曠日持久地憋悶著。
雖然追回了一把槍,但玩忽職守是要記入檔案的。聽所長說,上麵還算留了情麵呢,如果不是看在事後補救的英雄行為上,定個瀆職也不為過。經曆了替他擔心和為他歡呼之後,同事們又開始明裏暗裏抱怨他導致了大家停發獎金、加班整頓。在調查組進駐的那些天,杜湘東走到哪兒都覺得後脊梁骨被人戳得隱隱作痛。而更使他感到挫敗的事實是:倆犯人從策劃逃跑到實施逃跑,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進行的。他不是自詡比別人敬業嗎?不是老覺得自己當了個管教是被“耽誤”了嗎?現在,反而是他結結實實地被犯人“擺”了一道。
連劉芬芳都察覺出了他的異樣,一天突然對他說:“你怎麽好像矮了一截?”
當時杜湘東正跟她在城裏采買結婚用品。床單被褥,痰盂暖壺,還得到居委會領一本《新婚健康一百問》。他愣了愣,回答道:“一直這麽高啊。”
劉芬芳踮著腳跟他比了比個頭兒,嘟囔說:“有一米七五嗎?不會以前穿內增高了吧。”
這個懷疑並非沒有依據。過去杜湘東甭管是站是坐,都繃得肩平背直的,現在換了更挺括更合身的89式警服,人卻總是佝僂著,好像軀幹裏缺了兩根骨頭。此外,以前他話就不多,那是性格和郊縣的寂寞生活使然,現在又添了個毛病,就是會一陣一陣地發呆、出神。有時正在食堂窗口打菜,大鐵勺往飯盆裏一磕,他還在那兒愣著,心思卻不知飄到哪兒去了,菜湯子淋到褲子上都不嫌燙。
這些變化來自一個心結:許文革一天沒被找著,那麽事兒就還不算完。但糾結也是白糾結。姚斌彬早被帶離了看守所,改由市局刑警隊直接羈押。出了這種惡性案件,上麵自然格外重視,聽說還有位大領導震怒,對局長拍了桌子。杜湘東本以為接手此案的刑警會來找自己了解情況,於是專門把姚斌彬和許文革在看守所的表現整理了一份材料,包括倆人與人打架和修機器,等等。這份材料卻根本沒交上去,人家連將功補過的機會都不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