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安寺路上的仙樂斯舞廳門口人聲鼎沸。門口擠滿了來看白俄舞女跳康康舞的人們。生意好的時候,排隊的汽車一直排到成都路上。還有一種說法——想知道全上海的股票如何,看仙樂斯的營業就可以看出來。所以,仙樂斯舞廳還有“上海股票的溫度計”之稱。
阿棄蹲在舞廳門口,看著手中那份被人遺棄的報紙怔怔出神。
報紙的最上方印著一行廣告語——“飛立脫,世界領先的殺蟲劑”。但吸引阿棄目光的並不是這個,而是廣告下方的一則報道:逸園老板步維賢的堂弟布維爾被殘忍殺害,目前巡捕房正全力緝凶。文章右側印著一張洋人的相片,正是死者布維爾的。
一擊不成,反而打草驚蛇了。步維賢勢必會加倍小心,自己再要下手可就難了。
而且根據報上的新聞,巡捕房已將步宅團團拱衛,四麵都是帶槍的巡捕,連一隻蒼蠅也別想飛進去。血海深仇固然要報,但麵對這樣的情況,除非是大羅神仙,否則誰都休想動步維賢一根毫毛。
阿棄將手中的報紙丟在地上,站起身來。此時的天色已完全暗了下來,但仙樂斯舞廳招牌上的霓虹燈將門前數丈照得如白晝一般。在離光明不遠處的黑暗角落裏,有不少蜷縮在一起的流浪兒。他們大多衣衫襤褸,極為瘦弱。那邊太暗了,阿棄有些看不太清,隻覺得這和舞廳前的明亮燈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當然,對於來仙樂斯逐樂的小開們來講,那邊反正一片烏漆墨黑,看不見的就不存在。
黑暗中不論發生什麽,都與他們的生活無關。
阿棄沿著靜安寺路向東漫無目的地走著。走著走著,見到一家臨街酒鋪,便向老板買了一瓶高粱燒酒,對著嘴邊走邊喝,以澆胸中塊壘。
每當想起王氈、毛妹、麗香他們,阿棄的胸口就會抽痛。這種疼痛感很真實,一陣一陣的,好似有人用刀子紮進他的肋骨縫隙並不停翻攪。害死他們的凶手一日不死,這種疼痛感就會如影隨形地跟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