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銘:
我來巴黎已經四年。四年來,每天早上睜開眼再也不會聽到窗外有風聲呼嘯,如所有人說的那樣,這個國家,是浪漫的**的不羈的。她應該是個風情萬種的女人,剛剛四十歲卻還保留著三十歲的容顏。納塞河的水倒映著岸邊美麗的女孩兒好看的身影,比故鄉的那條青河要討人喜歡多了。
我來這裏的第一年,去了讓許多女孩兒魂牽夢縈的埃菲爾鐵塔,許多女孩兒,但不包括我的素年。
我還是經常會想到她,就像現在這樣。她確實跟很多女生都不一樣。她很現實,但她比大多數女生更愛做夢,她做的夢不是埃菲爾鐵塔,不是納賽河,也不是巴比倫的空中花園。她的夢是不存在這個世界上的另一種美好,那種美,非決絕刻骨的愛不能實現。這樣的女人是很可怕的,但我就是無法拒絕這樣的她。
這樣的她,在四年前的火車站,縮在我的夾克裏,小聲的說:“紀銘,你活該。”
我是活該,素年。我不活該就不會五年都見不到自己的親生母親,我不活該就不會在異國他鄉還想著那個長風呼嘯的城市,我不活該就不會在你流淚的同時自己也痛心疾首。我活該啊,你既然知道為什麽還要去火車站,陪我完成那一趟倉促的旅行。素年,其實,你也活該,我們都是一樣的。
當時外婆說要帶我去法國的時候,我馬上就想到了素年,我想到素年的小腦袋靠在我肩膀上時親切的觸感。但是我不能拒絕我的外婆,她已經七十多歲了,她的頭發幾乎全都變白,她開始忘記一些不久前就發生過的東西,她的眼神每天都在以一種看不見的速度暗淡下去,最重要的是,七八年來她是唯一包容了我的罪惡,給予我關懷的人。在素年出現之前,是唯一的。
所以,當她說:“小銘,等你高考之後,我決定去法國。我知道自己經常會忘記一些東西,所以我要去法國看看醫。你的外公還在那裏,我應該去找他了,我們已經分開了好幾年。而且,我希望你和我一起去,不然我害怕我們下次見麵的時候,我就不認識你了。對了,你的外公幫你看了法國的好幾家大學,都不錯,以你的成績,很容易就會被錄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