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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夢

人生在世,放不下的總歸是放不下,有時隻是一個小小的因頭:一根頭繩、一抹淺笑、一次回首……就足以讓人折騰上大半生。魏青蕪此時放不下的卻是台上二十五郎昨晚的那些緩步輕歌,所以他才會第二天一大早打聽了二十五郎的住處就在那兒專等。

二十五郎卻就住在戲園。散了戲的後台冷冷清清,後樓上有一間小屋,那屋裏住的就是二十五郎了。魏青蕪在守園的那兒使了一吊錢,才得以在一清早溜進這戲園。他先在後台看了看,隻覺得亂,然後才又踅到了前麵來,自找了個偏僻的板凳上坐下了。良久,他耳尖,聽到後麵樓梯響。有一時,才見那二十五郎轉到了前台上來。台上空空的,還沒打掃,那二十五郎蒼白著一張臉,手上的指甲也早洗淨了,顯出一種全不同於昨晚的清肅神氣。他的衣襟扣得不全,有些空空****地在空亂的台上站著,衣下的骨頭卻是空**中唯一的挺立。他的麵上似有些迷茫。台上有一支不知哪個伴當掉下的旱煙管,二十五郎將它拾了起來,他本隻是想摸摸——像要手裏拿著些什麽才安心似的,一會兒,他才下意識地用衣袖擦了擦那煙嘴兒,掏出火煤一點,就在台上吸了一口。

一口煙下肚,他的麵上就有了一絲渺茫的神情。隻見他清瘦的臉上,一字的眉與黑核般的眼一時都隱約在那一片煙霧裏。他又深深地吸了一口,好久才緩緩地吐了一口氣,似乎那一刻,他在忖度著煙中之戲與煙外之身,到底哪者是幻,哪者是真?那一絲神情,本不是叫人看的,倒更顯出一種真實感。不知怎的,魏青蕪的胸口就覺得隱隱一亂,似是那一口煙也吸到了他的胸肺裏了一般。

煙鍋裏的殘煙不多,如一場稀薄的夢,隻幾口就盡了,但二十五郎的神情,卻似足以讓魏青蕪回味良多。隻見他放下煙管轉過身來,這時看見魏青蕪,愣了一愣,開口道:“戲要等晚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