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戲場空空****,魏青蕪躺在台後樓上的那間鬥室裏,想:原來,那些外人看來如此熱鬧煊赫的戲劇名角兒,平日的生活也是如此寂寞的。要在寂寞中攢多少的情懷才會有台上的那精彩一瞬呢?而這是一個多麽錯亂的人生呀,他們為什麽要他在台上扮一個女兒呢?她為什麽又要在台下那大戲場裏一意扮成一個男人呢?她的腦中一片清醒一片悲涼。
牆上頗有汙跡,但這小室收拾得極為簡淨,簡直看不出是一個戲子的住所,床頭有一本戲文腳本,裏麵記的戲文頗多,那冊子封麵上卻提了三個字,筆意清秀,想來就是他題的:“隙中駒”——魏青蕪似是在哪裏看過這三個字,想了想,才想起“白駒過隙”這一句成語,那是比喻時間的溜走就像匹雪白的馬兒飛快地穿過所有時空的縫隙吧?看到那三個字,魏青蕪不由就感慨良多,她也是和他一樣在這如駒過隙的時空裏短暫地生著,又何者為戲,何者為生?魏青蕪忽想起他手裏托著自己易容時用的那顆喉核那一刻的樣子,他該已知道自己本是個女子了吧?但就是這番變化也沒讓他有什麽驚容。也許,他串的戲文本多,把人世間這些翻覆變幻早看慣了,也看淡了。
她摸摸肩上裹紮的淨布,傷處雖痛,卻有一種溫柔的感覺。她想著他台上翹如蘭花、台下靜似古筆的手指,心中的滋味隻覺得如魚飲水,冷暖自知。二十五郎在窗前靜靜地坐著,見她醒來,他也沒有出聲。他也沒問她的傷勢來曆,自坐在一邊靜靜地看護。不知怎的,每次一見到這個唱戲的人,她就有一種安詳寧靜的感受。戲中俱是夢,夢外才是真,那些荒林苦鬥、家門使命、脂硯刺殺、秘聞私隱……不知怎的,那麽嚴肅重要的一切在這小樓裏仿佛都不過是南柯一夢;而隻有這晨光下徹,坐在窗前的他與臥在**的她,這一切似乎才是人生中真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