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滴起雨來,山風越發濕冷。
朱安世被凍醒,轉頭一看,驩兒還在熟睡,但皺著眉頭,臉蛋潮紅,伸手一摸,額上滾燙。不好,孩子生病了!
朱安世忙伸手輕輕搖動他:“驩兒,驩兒!”
驩兒迷迷糊糊呻吟著,卻睜不開眼。朱安世四處望望,見不遠處有塊巨石,石下有個凹處可以避雨,便抱起驩兒走過去,先輕輕放到石下,然後撿了幾抱尚未打濕的枯草黃葉,厚厚鋪在石凹裏,才讓驩兒睡好,又折了些樹枝遮擋住山風。昨夜渡水過來,兩人身上衣服至今未幹,身上火石在梓潼時已被搜走,沒辦法生火烘烤,隻能用枯葉厚厚堆在驩兒身上。
他粗識一點草藥,忙去采了些牛燥葉、葴、蒲公英,沒有瓦罐,煎不成藥,隻能在石塊上搗爛,一點一點喂給驩兒。忙了半晌,腹中饑餓,又去掘了幾個山薯胡亂充饑。之後便坐在驩兒身邊看護。
雨淅淅瀝瀝越下越密,山上越來越冷。
他忍不住打了幾個寒噤,見驩兒縮成一團不住發抖,便躺下來,把驩兒抱在懷中,替他保暖。驩兒漸漸沉沉睡去,朱安世一動不敢動。
當年,兒子生病時,他就這樣將兒子抱在懷中。分別幾年,不知兒子現在是什麽模樣,是否照舊跟他親。他笑著長歎一口氣,望著雨幕,想象別後重逢的情形,妻子酈袖見到他,定會又裝作生氣,冷著臉不理睬他,等著他賠好話。這次不同以往,惹了這麽大的禍,分別這麽久,定得好好賠些不是才成。他在心裏反複思量著各種甜話、乖話、趣話、真心話……正眯著眼睛笑著浮想,驩兒忽然叫道:“娘!娘!娘!”
驩兒仍閉著眼、皺著眉,在夢裏哭起來,眼角滾下淚珠。朱安世輕輕替他擦掉淚水,不由得深歎一口氣。
一連兩天,驩兒始終昏迷不醒,一會兒笑、一會兒哭、一會兒驚叫,朱安世看著心疼,但沒有火種和衣被,隻能定時給他喂藥,又把山薯搗成泥,喂他吃一些,然後一直守在他身邊。心裏不住念:孩子啊,你千萬得好轉過來,不然朱叔叔就白花這麽多氣力救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