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程來到終點。我們上了岸,往巴黎而去。不久我發現我過度操勞,必須休息才能繼續旅程。家父不眠不休地照顧我,但他不知道折磨我的緣由,於是嚐試以各種錯誤的方法治療我無藥可救的病。他希望我借著交際得到娛樂,然而我厭惡人類的麵孔。噢,不是厭惡!他們是我的同胞、我的同類,因此即使是最令人嫌惡的人也能吸引我;他們是有著無邪本性和天賜靈魂的生物。但我覺得我無權與他們交往。我將一個敵人縱放到他們之間,他以讓他們流血呻吟為樂。如果他們知道我褻瀆的作為以及間接造成的罪行,他們會多麽厭惡我,一定會把我逐出這個世界!
家父最後讓步,任我逃避與人來往,他屢次和我爭論,希望我不再絕望。有時他認為我因為必須反駁凶殺的指控而深感屈辱,而他努力向我證明自尊的無謂。
“唉!父親啊,”我說,“你太不了解我了。如果像我這樣的卑鄙之人還妄自尊大,人類的感受與熱情才真的會墮落。賈絲婷,可憐悲哀的賈絲婷和我一樣無辜,也被指控同樣的罪名,還因此喪命,而我正是始作俑者——是我害死了她。威廉、賈絲婷和亨利——他們都因我而死。”
在我受拘禁期間,家父時常聽我說這些話。我這麽指控自己,他有時似乎希望我解釋,有時則覺得那是精神錯亂所致,是我生病時在幻想中生出的念頭,在複原期間仍無法忘懷。我避不解釋,也絕口不提我創造的怪物。我深信別人會覺得我瘋了,因此我會永遠守口如瓶。除此之外,我也沒有勇氣揭露秘密,讓聽者為之驚恐,永遠無法驅走心中超乎常情的恐懼。因此我雖然想不計代價傾吐重大的秘密,卻仍克製了自己對同情的焦躁渴望,保持沉默。然而我總會無法自製,脫口說出類似前述的那些話。我無法解釋我說的話,但話中的真相多少紓解了神秘苦難加在我心頭的重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