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斌兒,你說‘生死簿’會是什麽呢?”
七月中的洛陽,夜晚已有些涼意。狄府後院狄仁傑的書房,乳黃色的紗燈罩下朦朧的燭光,從半開著的窗扇間靜靜瀉出。狄忠端著茶盤,躡手躡腳地推門進屋,望著相依而坐在榻上的一老一小,微笑著搖了搖頭,走過去將窗戶關上。
狄仁傑聽到動靜,端起茶杯來飲了一口,笑道:“我說怎麽覺著有點冷呢,原來是窗戶沒關。”
狄忠道:“老爺,您一想起事來就冷熱不知的,這天漸漸地涼了,小斌兒又不肯說話,萬一凍出病來……”
“啊,你這小廝,我還以為你是關心老爺我,弄了半天還是心疼小斌兒啊。”
狄忠撇一撇嘴不說話。自從將韓斌帶回洛陽之後,狄仁傑每天都要花不少時間親自教習他功課,除去處理公務之外,他幾乎把所有的空餘都給了這個孩子。每個晚上,韓斌都是在狄仁傑的書房中度過的,看書、習字、聽講……雖然韓斌還是不肯開口講話,但狄仁傑的耐心好得驚人,一篇一篇地給他講書,也不管這孩子究竟是不是聽進去了。似乎隻有這樣做著,他沉痛的心才能稍微輕鬆一些。
因為韓斌總不說話,每個夜晚這書房裏其實就是狄仁傑在唱獨角戲。講書講厭了,他就對著這沉默的孩子講起別的來,講生活中的種種奇聞,講自己以前斷過的案子,講許許多多的往事……各種各樣的情緒和感觸,就在一個個乍暖還寒的夜裏,從他蒼涼的心中悄悄流淌出來,在那孩子明亮的雙眸中激起細小的浪花。實際上,這正是狄仁傑在過去十年中已經習慣了的生活,隻不過那個一言不發專心傾聽的人換了而已。當然,所說的內容也有變化,因為狄仁傑和袁從英從來隻談公事,不談其他,他們是最最嚴謹的上下級。
“老爺,‘生死簿’不就是閻王派小鬼索命用的名冊嗎?”狄忠進門時撈到一耳朵狄仁傑的問話,便隨口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