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我們居住的聽濤台不遠,是一片早年的安置房。臨馬路的幾幢經過外牆出新,勉強遮蓋著陳年雨漬和東橫西支的空調外機。有幾次散步經過時,小區深處傳來管弦樂合奏,還有流行歌表演,擷梅好奇要去看,以為該小區盛行群眾文藝活動。待我告訴她,那是舉喪之家的儀式,她方才咋舌,拖著我遠遠避開。
聽濤台落成時,比周邊項目每平方米貴1000元,也就是有倆噴泉,綠化多點兒,樓間距大點兒,物業公司名氣響一點兒,顯得像那麽回事,因此業主多為壯年人。擷梅住的那幾年我不知道,單我入住這五年來,婚禮的喜車經常見到——壯年的業主娶兒媳嫁女兒,喪事則一件都沒有。也看到過救護車進來,但進來後就關了警報,默不作聲。
我們家對門,有一位駝背的瘦小老太太。有時她開門把垃圾袋推出來,與正出門或進門的我打個照麵。我就想,這家人口真多啊,除了老太太,我見過一位五十多歲的男主人、他的夫人,還有一個妙齡女孩,大概是女兒。另有個不常見的小夥子,是女婿或準女婿?
後來他們賣了房子搬走,要帶走的綠植排了一樓道,等著一起喬遷。我在魚貫而出的主人們叢中沒有看到那個被迫時時俯身傾向大地的老人。擷梅說,她有次回來看到醫院的小白床從電梯裏出來進了對門,但腳步並不匆忙,不像是急救。由此看來,那一大家子是經曆減少人口的事件了,但過程非常平靜,連對鄰都未打擾,更別說召開一場聲聞五六裏外的民間悼念音樂會了。
所以,聽濤台第一個全員皆知的去世業主是徐文忠。但哪怕最具黏性的業主委員會,也不會有成員肯出城三十公裏,隻為去追悼一位鄰居。“都快到機場了吧?”我聽到幾個在小區道路上散步的老人互相打聽殯儀館的位置,他們真幸運,活到這個年紀還不曾穿著黑色的衣服去那個地方送別故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