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他們的消失一樣離奇,消失的人們又陸續離奇地回來了。
先是崔佳佳,她曬黑了。本來是為避暑去歐洲旅遊,誰知相較於往年,東都今年是難得的涼夏,而她去的西班牙則天天40℃,終於把她像回族人一樣的白皮膚給曬黑了,加上耷拉在腦後的低馬尾,她瘦了,疲憊了,顯老了。
我沒敢問離婚的事、鍾老伯自首的事,她卻坦然告訴我,已經去公安局說明,徐文忠遇害的24日晚上公公去上海參加老同事聚會——他那座三線工廠有很多同事是上海人,根本就不在東都,沒有作案時間。
“老爺子頭腦發昏,自首個鬼啊?”我說,“簡直給警察同誌添亂呢。”
“也許是小區裏連連出事,對鍾老伯心理產生影響。老年人心理是很特別的。”擷梅又來強作解人,“我上大學時,同寢室同學丟了東西。那時人毛糙,不懂尊重人,竟然一個個同學訊問,人人爭相表白自己沒拿,我覺得屈辱,偏不吭聲,弄到最後就顯得我最可疑。有那麽一瞬間,我都疑心自己是不是小偷了。也許是在一種心理的重壓下,加上家裏又有事,”她瞟瞟崔佳佳,“鍾老伯有那麽些心態失衡吧。幸好你回來替他洗冤了。”
崔佳佳抿抿嘴,瞥一眼樓上,轉身要走。
擷梅忙問,“你不回家?你家小姑娘呢?那個,老鍾呢?”
“回過了,拿些東西。女兒在朋友家。鍾城,我不知道。”
崔佳佳在聽濤台驚鴻一現的第二天,我又遇到了鍾老伯。他拖著超市購物車,背負著鄰居們的注視低頭直行,白發蓬亂地在頭上擺出亂雲飛渡的姿態。與我打個照麵,老人臉上現出尷尬,見我欲助力他將購物車推進單元門,又一疊聲地叫“鍾伯伯”,他鬆懈下來,任我將購物車送到電梯口,上了二樓。待打開房門,他像是已經遣散了所有抗拒,將門帶上的同時,也把我的肩膀攬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