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身邊的陌生人

老輔警的執念

2016年秋天,我從刑警隊調到派出所任職,坐著所長開的普桑搬家。車剛停在在派出所門口,我正把大包小包的行李往下搬,一個身材魁梧的“兩道拐”走出值班室,彎腰就過來幫忙。手裏拎著行李,他直起腰衝我笑:“真是老了,90後民警都上班了。”

僅僅打了一個照麵,我立刻記住了這個中年男人的臉。一道像蜈蚣般的刀疤蜿蜒地棲息在他的臉上。從左顴骨一直延伸到右顴骨,即使經過鼻子也沒有斷開。這張臉似乎被分隔成上下兩部分,如今被粗糙地拚湊到一起,非常恐怖。他是怎麽過政審的?我心裏十分詫異。

他叫老靳,是一名輔警,頭發斑白,國字臉,膚色偏白,一對小眼睛。如果忽略那道刀疤,他腮幫子上兩坨肉倒是很有福相。來到派出所的第一天,我就和他成了搭檔。

那天我剛把行李收拾整齊,警情就來了。老靳聯係最近駐點的巡邏車過來接我出警,隻用了三四分鍾,就開到老城區已經倒閉的鋼廠舊家屬樓附近。

剛下車,七八個人爭相朝我大吐苦水,現場吵得一片大亂,這個說被打了要住院,那個說要砸了別人的家。我好不容易才把事情搞清楚:一對五十多歲的老夫妻,因為丈夫常年燒菜太鹹大打出手,卻誤傷了勸架的鄰居。

我以前在刑警隊隻會辦刑事案件,和各種奸猾似鬼的嫌疑人打交道,卻應付不了這種民間糾紛。被一群人圍在中間,我除了滿頭大汗、舌頭打結,什麽也說不出,隻能先把人都帶回所裏調查。

在所裏,仍然有十幾個人不肯善罷甘休。循著爭吵聲,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當事人看見有“觀眾”來了,更加肆無忌憚地表演。我根本應付不過來。老靳聽到動靜,從隔壁值班室過來,衝我說了一句:“沒事兒,這都老鋼廠食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