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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占龍跟三個山匪在口北趕集賣棒槌,分到手一萬多兩銀票,一時間歸心似箭,恨不能肋生雙翅,趕緊飛回竇家莊。別過三個結拜兄弟,自去牲口市買下一頭腳力最好的毛驢子,腿粗蹄碩、膘肥體壯,一身的灰毛,白眼圈,白鼻子,看著挺招人稀罕。他騎著這頭灰驢,曉行夜宿往家趕。那麽說竇占龍發了財,為什麽不買寶馬良駒呢?扳鞍認蹬、催馬揚鞭,夜行八百、日走一千,那多痛快?話是沒錯,無奈從小到大沒騎過馬,不會騎馬的騎不了幾步就能把屁股磨破了,而且常言道“行船走馬三分險”,不會騎的愣騎,萬一掉下來,說不定還得摔個骨斷筋折,丟人現眼得不償失。小毛驢子不一樣,性子沒那麽烈,喂飽了料不會輕易犯倔,雖說比騎馬慢了點兒,那也比走著快多了。
一日三,三日九,路上無書,單說竇占龍來到樂亭縣城,先買了一對柳條筐,當中拴上繩子,搭在驢背上,走到最熱鬧的十字街,記起自己十四歲那年,竇老台帶他進城取麻杆、火紙、腰牌,如今那個賊頭兒、冥衣鋪的裁縫、當鋪兩個掌櫃,還有騎驢憋寶的竇老台,均離世已久,而綢緞莊、飯莊、澡堂子卻仍是舊時模樣,忍不住歎了口氣。他給姐姐春花、姐夫朱二麵子采買禮物,出去這麽多年,不可能空著兩隻手進家門,什麽好吃的好喝的,衣服鞋帽、綾羅綢緞,女人用的鵝蛋粉、冰麝油、梨花口脂、熏香餅子……大包小裹在筐裏塞冒了尖,這才往東邊溜達,打算出東門回竇家莊。走著走著路過一戶人家,聽到有人在屋中破口大罵,高門大嗓鬧騰得挺厲害,門前圍著不少看熱鬧的。竇占龍聽叫罵聲耳熟,那套罵人的詞兒也熟,似乎是姐夫朱二麵子,趕緊擠過去問個究竟。有看熱鬧的告訴他:“這家衝撞了穢鬼,請來一位管橫事的罵邪祟。”竇占龍挺高興,心說甭問,十裏八鄉能罵得舌頭開花兒的沒別人,請的準是朱二麵子,我可見著家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