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目光能夠觸及的範圍裏,除了光和影,大概隻有顧世讓越來越乏味的俗世變得有那麽一絲意義。但諷刺的是,在她的眼裏,可能我隻是個被忽略性別的同事,一個整天背著攝影器材的犯罪現場攝影師,靠油嘴滑舌套近乎遊走於各色陌生人來套取線索的無名之輩。
大多數事情都不是空穴來風的,就像現在,我還在思索著整件事情的前後關聯,張弛卻早就明白了她的意圖。但我對她的印象,始終停留在那個特寫鏡頭,從食堂出來,我約她飯後散步,言談間或許沒有掩飾住對她依然保留愛意,她停下腳步,認真看了我一眼,輕輕長歎了一口氣,語調竭力保持著平淡,說:“很多時候,如果知道了一個人的一切,往往就會後悔當初去用心了解她。”如果這話隻是為了阻絕我對她重啟追求,我完全可以理解,我本來就不是她的類型。但如果她沒有對張弛也這麽說,為何從他母親的葬禮回來,兩個人的關係卻不如我預期的那樣更加緊密?
但毫無疑問的是張弛的畫技如有神助,越發突飛猛進。諷刺的是,從不了解他的人來觀察,看到的現象隻是他變得愈發木訥。很多時候,在人越多的地方,他不怎麽說話,表情遊離,似乎隻有眼睛活在這個物理世界,身體和大腦隻是順帶著跟進了這裏。他常常不遠不近地站在人群邊緣,像是希望我們完全忘了他的存在,或是不希望我們去打擾他。在一個視角清晰的角度,毫無表情地用力看著一張張不同的臉,像是用眼睛捕捉他們的特征,用力地統統存進大腦的記憶係統裏,一邊還在分門別類的整理。他根本不關心他們在聊什麽,除非是和案情有關的話題,或是有些特定的時候。
比如現在,我們走進了這樁商務中心裏樓層達五十九的最高寫字樓。嫌疑人兒子曾任職的公司位於樓內的二十八、二十九兩個整層。張弛走在我身邊,他的目光越過了前台光彩奪目的美女,炯炯有神地掃視著我問詢的每一個公司員工,像是靈魂回到了身體裏,又像意識在排除所有其他的幹擾,開始夢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