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
青史文章爭點筆,朱門歌舞笑捐軀。
夜幕四垂,小樓燈明。腰肢纖細的美人們倚在富商懷中,嬌笑清脆。繁華迤邐的大殿內歌舞升平。輕煙暖霧中,渾身酒氣的男人擁著嬌柔無骨的女人上樓。
這裏是銅雀樓,淮左最負盛名的妓院。
老板是一位清秀的男人,名叫溫八,據說十三年前從長安逃難到此地,不常露麵。見過溫老板的人都說,他滿腹詩書,倒像是個文靜的秀才,但人不可貌相,他做起生意來可真是厲害。
揚州大城城中穿水,銅雀樓便鄰水而立,前有開明橋,後有眾樂坊,一共三層。每當入夜,滿樓燈火在水中倒影如星,貴客們乘船踏橋而來。一樓是歌舞賞酒之處,二樓是暖閣溫柔之鄉,三樓總是緊鎖著,據說是溫老板住的地方。
今夜,樓前來了一個奇怪的書生。
他清瘦得病態,兩頰凹了下去,這麽冷的天隻穿一件洗得發白的青衫,靴子上爛了兩個洞。但他站得很直,頭發束得極工整,睫毛在年輕的麵上留下羽扇般的影。
任誰看來,他都不該來這兒。
第一,他明顯沒有錢,沒錢的人是不該找樂子的;第二,他看上去那麽幹淨,幹淨得像一塊冷水中的玉石,讓人害怕這酒色熏天的地方汙了他的青衫。
可這書生一步步踏過拱橋,站在銅雀樓門前,注視著飛簷金鈴間彩衣斑斕的女人們,眼神寧靜:
“翁某求見韋二少爺,有勞通報。”
“噗。”
話音剛落,三樓暖閣裏,小窗旁的紫檀木椅上,看藥書的溫老板嗆了一口酒。“韋二少爺?”一個聲音從床幔間傳出,格外戲謔。
聞言,溫老板放下藥書:“你內力恢複了?”
“沒有。”
“那三樓下的聲音,你為何能聽見?”
床幔簌簌撩開,露出床頭一個罌瓶,瓶口裹著薄皮,米黃色的瓶身直插進牆壁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