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沈海青依然穿著他那身舊衣服,邁著歡快的步伐走進“三不管”露天市場。
無論相聲、評書、戲法、雜耍,隻要是“撂地”都分上午與下午兩場,觀眾略有不同。上午看玩意兒的多是沒有固定工作的閑人,偶爾也有逛街的士紳;下午則有大量底層勞動者,相較而言下午比上午熱鬧,賺錢也更多,所以藝人稱上午為“早兒”,下午為“正地”,兩場之間的時段叫作“板凳頭”。到“板凳頭”的時候多數看客要回家吃飯,若沒有獨特技藝是留不住觀眾的,受累不討好。有些藝人中午索性不演了,養足精神幹下午的買賣。
若在劇場、茶館演出,晚上還有一場,藝人稱之為“燈晚兒”,顧名思義有燈光才能演,露天的買賣自然沒這待遇。不過“撂地”的買賣有時在早晨七點以前也表演,名為“早上早”。這一時段觀者寥寥,收入少之又少,一般是新學藝的弟子唱個太平歌詞、說倆小段,主要為了磨煉技藝,掙錢倒在其次。還有一些沒有固定賣藝場地的藝人會在清晨“畫鍋”。
所謂“畫鍋”就是用白沙在地上畫個圈,圈定演出地點。對藝人而言,有賣藝的地方才能掙錢吃飯,就好比有了飯鍋。畫圈之後還要用白沙寫點兒“招財進寶”“日進鬥金”之類的吉祥話,同時唱太平歌詞招攬觀眾。白沙寫字看似沒什麽特殊,其實很困難。細碎的沙粒攥在手裏,說是寫,其實是撒,不但要撒得均勻,還要有筆鋒頓挫,必須勤學苦練才能掌握這門手藝。這門手藝也是祖師爺留下的,相傳朱紹文曾被恭親王奕?召進王府,專門表演白沙撒字,後世藝人沿襲不絕。
苦瓜雖然常年在同一地點賣藝,卻依然保留“畫鍋”的習慣,用他自己的話說,這叫“拳不離手,曲不離口”。每當這時他會用白沙撒出“一”到“十”這十個數字,然後增添筆畫,唱太平歌詞《十字錦》。苦瓜曾向觀眾坦言,他鬥大的字不認識一筐,唯獨對十個數字下足了功夫,不知寫過幾萬遍。由於看得次數太多,連海青也會唱《十字錦》了,閑著沒事兒就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