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當麵前這個男人的言談、舉止都與我們的父親相似,即便是成年人……也會服從他,讚揚他,任憑自己被他操縱,並且會信賴他,直到最後完全臣服於他,在這個過程中,人們甚至不會意識到自己已經被這個人征服。人們通常不會意識到自己正在經曆童年的某種延續。
——愛麗絲·米勒《始於教養》
是孩子指導大人,好像清晨指導白晝。
——約翰·彌爾頓《複樂園》[1]
1
死亡,以及在那之後發生的事,總是令我充滿興趣。
我猜測,這是自雷克斯的事之後開始的。
雷克斯是我最早的記憶。一隻美好的動物,一條黑白相間的牧羊犬,最棒的物種。我扯它的耳朵,想要騎在它身上,它默默地忍受了蹣跚學步的幼兒所能做出的一切粗暴的行為,即便如此,見到我向它走來時,它依然會對我搖尾巴,充滿愛意地跟我打招呼。那是一堂有關原諒的課——不止一次,而是一遍又一遍。
它教會我的遠比原諒更多。它教會了我死亡。
我將滿十二歲的時候,雷克斯日漸衰老,看管羊群也有些力不從心。我母親建議讓它退休,換條年輕的狗來接替它。
我知道我父親不喜歡雷克斯,有時我甚至懷疑他恨它。抑或他恨的其實是我的母親?我母親很愛雷克斯,甚至比我更加愛它。她愛它無條件的依戀,也愛它的沉默無言。雷克斯是她密不可分的夥伴,陪著她終日勞作,她為它做飯,照料它,對待它比對待自己的丈夫更加用心,我記得我父親曾在一次爭執中這樣說過。
我至今記得母親建議再養一條狗時我父親是怎麽說的。當時我們都在廚房裏。我坐在地上撫摸著雷克斯,我母親在爐灶旁做飯,我父親給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那不是他那天喝的第一杯威士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