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慶二十一年(1816年)八月九日的早朝顯得異乎尋常。嘉慶皇帝正襟危坐在他的寶座上,臣工們整齊地排列兩旁。沒有人吱聲,也沒有人奏事,他們跟皇上的心情是一樣的,等候著一位洋人的出現。這位洋人又是大英帝國派來的使臣,叫做阿美士德勳爵。嘉慶皇帝和眾大臣似乎並不怎麽關心阿美士德勳爵來華的目的,而是懷著耍猴的心情,想親眼瞧瞧洋人如何行三拜九叩大禮。嘉慶皇帝確實很需要接受這一跪來證明他有比父皇強一點的地方,因為他的政績實在太糟糕了。
在講述嘉慶二十一年(1816年)八月九日那個富有戲劇性的早晨之前,讓我們先詮釋一下中國封建王朝的“國家”一詞。
中國封建王朝的“國家”,是以家為國,“朕即天下”,“天下為私”。國是皇帝的家。在這個泱泱大“家”中,皇帝是主,臣僚是仆,民是奴。皇帝是自家輩輩相傳的,皇帝至高無上,一言九鼎。也正因為如此,他身上的任何優秀和缺陷,常常影響一個國家的命運。若皇帝開明,家國興盛,臣仆亦爭寵盡力,兢兢業業;若主子昏庸,王朝衰敗,其仆就不可能盡忠,其奴更不會盡力,勢必最終導致國家整體政治框架的衰敗。“天下為私”是曆朝曆代封建社會無法根除的病灶。就拿大清朝來說,它好比一座龐大無比的莊園,皇帝是當仁不讓的大地主,各級官員是他的管家、仆役,廣大人民群眾是他的奴隸。入關以後,清朝換了四位“大地主”,有的雄才大略,有的英明果斷,他們相繼“崇文”“宣武”,好像都是有作為的,可到了嘉慶一朝,情況就不那麽妙了。
嘉慶是個平庸而軟弱的皇帝。他36歲即位,當時乾隆還活著,自封為“太上皇”。乾隆這樣做,一是兌現他當皇帝時的諾言,絕不比先祖康熙皇帝多幹一天;二是暗仿唐明皇,以太上皇自居,訓導嘉慶親政。不過名義上如此罷了。乾隆實際上仍是一國之君,嘉慶不過是“侍座太上皇,上喜則喜,笑亦笑”的牽線木偶。照理說,皇位本來不該屬於嘉慶,乾隆在他之前曾立過兩次太子,卻都挨個不幸夭折,金燦燦的皇冠就這麽稀裏糊塗地落到他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