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頭一悶棍,說白了,是一記殺威棒。發岀殺威棒的是慈禧太後,她蓄意已久。
沉疳待愈的大清朝,期待一劑救世良方。兩位年輕的太後守著年幼的同治皇帝,不知如何是好,不得不處處依賴恭親王,朝廷大事統統由恭親王說了算。她們心裏頭明白,醫治內憂外患的糾纏,舍去恭親王這樣的妙手神醫,指望不上誰。依賴和指望算不得什麽,權力中心最忌諱的是另一碼事——功高蓋主,那可就了不得啦。
恭親王大權在握,將具有改革意識的文祥、桂良、沈兆霖、寶鑒、曹毓瑛等軍機大臣當仁不讓地聚攏在身邊,形成新的政治中樞。恭親王上任議政王伊始,聯合改革派大臣,接連上折奏請“自強之術”。他陳奏說:“竊臣等酌擬大局章程六條,其要在於審敵防邊,以弭後患。然治其標而未探其源也。探源之策,在於自強,自強之術,必先練兵……”“自強”是洋務派吹響的改革號角。
恭親王內統軍機,外攏封疆大吏,曾國藩、李鴻章、左宗棠這些權霸一方的漢臣也對他唯命是從,光聽他一個人的吆喝。這自然引起兩宮太後的猜忌。在她們看來洋務不洋務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恭親王把持朝政,唯恐他尾大不掉,有朝一日威脅到她們孤兒寡母的皇權。慈安皇太後沒什麽心眼,懶得過問朝政;慈禧可不行,垂簾聽政後,她的野心仿佛野草一般地瘋長。要殺殺奕訢的威風,她要奪回大權。隻怨太平夭國“作亂”不息,國勢不靖,她忍著性子,躲在養心殿暖閣的黃紗簾後邊窺測,尋覓機會和借口。天京陷落,太平軍覆沒,天下初定,慈禧情不自禁地冷笑吟吟。
北京朝廷孕育著爭鬥。
朝廷不可避免地存在一股保守勢力,他們從根上看不慣恭親王的所作所為。對於奕訢推行的“外敦信睦,隱示羈縻”的外交政策不認同,他們提出“夷夏大防”,處處需防著洋人,不能跟外夷親近;說恭親王媚外,屈從洋人,還給他起個外號:鬼子六。他們對奕訢一味地重用漢臣更反感,說他“陰行肅順政策,親用漢人”。過去肅順重用過漢臣,這回編派恭親王暗地裏執行肅順的政策,與曾國藩、李鴻章等過從甚密。大清朝終歸是滿人天下,怎容得漢人占據要位?同治四年期間,當時全國十大總督,除湖光總督官文一人是滿人,其餘九位都是漢人;十五省的巡撫皆為漢人。要職大官豈不都讓漢人當了?不過,保守勢力尚屬於弱勢群體,在奕訢統治朝野的情形下,他們根本沒有話語權,盼著更具影響力的大人物給他們背後撐腰打氣。